/> 贝晓宁回到妈妈身边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你三叔的电话吗?”
“嗯,小菁这几天不是跟家里闹别扭嘛,刚才跑出来去朋友家了,没跟家里说。”
“唉──现在这孩子,也没个省心的。”晓宁妈妈摇了摇头,“昨天你爷到咱家去了,去问你的事儿。我和你爸看瞒不住,就告诉他了。他当时没说什么,吃过晚饭就走了。我和你爸要送他回去,他也不让。刚才你奶说昨天晚上他回去之后就一直唉声叹气的,晚上没怎么睡,翻腾了一宿,今天一天也没吃多少东西。刚才他躺下之后又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后来起来上厕所,就晕倒在卫生间了。”
“大夫怎么说?”
“说可能是心肌梗塞,还得检查一下。”
“有生命危险吗?”
“大夫说送来的挺及时,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时贝晓宁的爸爸过来了,他把手机还给贝晓宁,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正在发呆的晓宁奶奶,“你一会儿陪你奶回家吧,她这两天都没休息好。晚上你就在那儿住,明天早上再过来。”
“我爷没事儿吧?”贝晓宁很担心。
“你还好意思问?”爸爸阴阳怪气儿的。
贝晓宁的妈妈在他胳膊上拽了一下,他用不满的眼神在面前母子俩的脸上来回看了几遍,转身蹲到了晓宁奶奶的身边,“妈,让晓宁先陪你回去。今晚我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啊?”贝晓宁的奶奶缓了缓神儿,“我不回去,我要在这儿等着。”
“妈,你先回去,今天让晓宁陪你住,你不是老念叨说晓宁忙,你总也看不着他,想他嘛。今天让他好好儿陪你。爸一会儿出来了肯定是昏着的,明天爸一醒了我就给你打电话。要不你在这儿干坐着也没什么用,多累啊。”
贝晓宁的奶奶看着贝晓宁想了一下,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那……你爸一醒了就得赶紧给我打电话啊。”
“嗯,好。”晓宁爸爸嘴里应承着,扶住母亲的胳膊递到了贝晓宁手里。
贝晓宁挽着奶奶往出走,临到长廊拐角儿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急救室依然亮着的灯。
贝晓宁的奶奶是南方人,人长得本来就娇小。再加上现在年纪一大,贝晓宁用手担在她的背上,感觉她已经连自己胸口的高度都不到了。
叫了辆出租车,贝晓宁扶着奶奶跟她一起坐到车里,然后他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应该当着奶奶的面儿给凌一笑打电话,于是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发了条儿短信:我爷生病住院了,我今晚不回去。
凌一笑很快就回复了:什么病,严重吗?
贝晓宁:心肌梗塞,在抢救。
过了好长时间,凌一笑的短信才再发过来:是因为咱们的事吗?
贝晓宁抿紧嘴唇,回了一个字:嗯。
手机再没了动静。
到了爷爷家,临睡觉前贝晓宁坐在奶奶的床前跟她聊了一会儿。奶奶先问了些贝晓宁的身体、工作啥的无关紧要的事。然后祖孙俩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说:“是婚礼上那个小伙子吗?”
贝晓宁知道奶奶肯定会问,但心头还是紧了紧,“是。”
“那小伙子长得那么漂亮,没结婚吗?”
这个问题有点儿出乎贝晓宁的意料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如实说了,“有女朋友,分手了。”
“是因为……因为你吗?”
贝晓宁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奶奶又说:“找个女孩儿,结婚生孩子,有人照顾,有人陪着唠嗑儿,不好吗?你大姐倒是生了个儿子,可毕竟是外孙。我跟你爷还等着抱孙子呢。”
“不是还有弟弟呢嘛。”贝晓宁脱口而出,说完了又觉得不对,这个并不是矛盾的根本所在,别别扭扭地又加了一句,“明天没准儿他能跟六叔一起回来。”
“他大学还没毕业呢,我们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奶!你别这么说。”贝晓宁垂下眼帘。
“唉──”奶奶神情黯然地长叹了一声,身体向下一滑躺到了枕头上,“算了,不说了。明天还得去医院呢,你去睡吧。嫌被子薄的话柜子里还有,你自己拿吧。”
“嗯。”贝晓宁站起来把被给奶奶盖好,转身去了另一间屋子。
第二天天一亮贝晓宁就醒了,其实他也根本就没怎么睡。跟奶奶一起吃了她买回来的豆浆油条,老爸的电话打过来了。说爷爷还没醒,让贝晓宁自己先过去一趟。
到了医院贝晓宁的爸爸正抽着烟站在大门外等他。贝晓宁皱皱眉头:好不容易才戒掉的烟,就这么捡起来了?可是他现在不敢过问这些事儿,只闷闷地问了一句:“我爷还没醒?”
“醒了,昨天你走之后我让你妈也回去了。她一会儿会把你奶接过来。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谈谈。”
跟爸爸谈完之后,贝晓宁到病房去看了眼爷爷。
贝晓宁的爷爷年轻的时候很高大,现在跟奶奶一样,随着年龄增长看起来似乎也缩水了不少。贝晓宁看见爷爷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儿,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走到爷爷跟前时,爷爷突然睁开了眼睛。
“晓宁。”
“爷。”
爷爷一伸手拔掉了鼻子里的管子。
“别……”贝晓宁伸手想去制止。
“不用这个。一插上这东西,好好的人也跟要死了似的。”爷爷说话很连贯,只是声音还有些虚弱。他一向要强,贝晓宁看他精神似乎还可以,也就没再阻拦。
“把我摇起来。”爷爷又说。
贝晓宁走到床尾,拉出个把手摇了两下。爷爷的上半身被抬高了一点儿,贝晓宁不敢摇的更多,把把手推回去之后,他坐到了床边儿。
“晓宁。”
贝晓宁拉住爷爷的手,“还难受吗?”
“好多了,就是胸口还有点儿闷。”
“爷,对不起……”贝晓宁眼圈儿一红,慢慢低下了头。
爷爷摇摇头,“唉──老啦,说不定哪天两眼一闭就去见阎王了。”
“不会的,你跟奶奶都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你当爷爷是小孩儿吗?”爷爷抬手在贝晓宁的肩上充满怜爱地摸了摸,“你说你小时候多乖的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就……难道是我造的孽?年轻的时候杀人太多了?可我杀的都是鬼子和国军啊……”
“爷,你别说了。”贝晓宁咬咬牙,“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听话。”
说完他站起来擦了下眼睛又说:“我奶和我妈一会儿就来了。你刚好,需要多休息。”
离开医院贝晓宁到公司递了辞职信。其实他手上还有没完的工作,他也不想现在就离开,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他肯定会要常常请假去医院。再想到凌一笑他更是头疼,想来想去,贝晓宁觉得自己短期内恐怕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保持最佳的状态去上班了,所以他最后决定还是先离开公司。
经理看了贝晓宁的辞职信,考虑了几分钟,然后他把信扔进了垃圾桶,“你可以暂时先不来公司,我只当给你放长假了。等你忙完了家里的事儿再回来上班吧。”
没想到经理这么看重自己,贝晓宁很感动,说不出更多感谢的话,只能点点头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出了公司的门,贝晓宁看了看手机,这个时间凌一笑应该还在睡着。他紧紧咬住下唇,目不转睛地看着路边过往的车辆,直到嘴里有了咸腥的味道,终于下定决心,伸手拦了辆车。
五十二
贝晓宁一打开门,白板和同花儿顺立刻摇着尾巴冲了上来。贝晓宁蹲下,解开鞋带儿,顺便摸了摸它们的头。
走进卧室里,没看见凌一笑,贝晓宁竖起耳朵听了听,卫生间里有哗哗的流水声。他心神不定地在屋儿里转了几圈儿,最后游移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烟盒儿上。
凌一笑洗完澡之后又刮了刮胡子,忽然听见外面有咳嗽声。他把浴巾围到腰上,伸手打开了卫生间和卧室之间的门。
“晓宁?你怎么……”
贝晓宁手里举着烟,皱紧了眉头看向凌一笑,“你怎么会喜欢这个东西?”
凌一笑几步走到他跟前,抢下他手里的烟,“吸烟有害健康。”
“那你还吸?”
“呃……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儿?”
“你还不如说有飞碟。”
“讨厌我抽烟吗?你没说过啊。好吧,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试着戒一下,不过能不能戒掉就不一定了。”说完凌一笑把那支烟塞进自己嘴里很享受地抽了一口,“嗯,晓宁吸过的烟,味道果然更好了。”
贝晓宁白他一眼,一侧身儿从他身边蹭过去,走进客厅坐到了沙发上。凌一笑夹着烟晃晃荡荡地跟过来,人往沙发上一栽歪,靠在了贝晓宁身上,“唉,说真的,你今天为什么没去公司啊?”
“去了。”
“请假了?”
“辞职了。”
凌一笑一下坐直了身体,“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
“你终于想通了?”凌一笑刚要高兴,一想不对,“你辞职是为了去医院吧?”
贝晓宁不回答。凌一笑嬉皮笑脸地在他的腿肚子上踢了一脚,“唉?咱爷咋样儿了?没事儿吧?”
“没事儿,现在没什么危险了。”
“哦,那就好。”
“但以后不能着急上火。”
凌一笑点点头儿,身体向前一倾刚要站起来,贝晓宁一伸手把他拉住了。
“一笑。”
“嗯?”凌一笑转头盯住贝晓宁的眼睛,等着他继续说。贝晓宁被他这么一看,不好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贝晓宁心虚地撒开手低头去看自己的膝盖。
“一笑,咱们俩……”
凌一笑脸色一变,突然站起来了,“我一会儿出去办点事儿,你自己……”
“一笑,咱们……”
“你自己吃点儿东西吧,要是去医院的话……”
“一笑……”
“电话告诉我……”
“一笑!”
“你不要说!”
“咱们分开吧。”
凌一笑站在原地,慢慢咬紧了牙,“我可以当你没说过。”
“咱们先分开吧。”
“你问我是不是会永远跟你在一起,可你现在……却说要跟我分开。晓宁,不带这么耍着人玩儿的。”凌一笑的眼睛盯着地面,嗓音渐渐哑了下去。
“一笑……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这不是对得起对不起的事儿。”
“咱们暂时分开一下……”
“暂时是多久?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人生有多少个暂时?”
“我……”
“你骗得了别人,可你骗得了自己吗?你能忘了我以后像别人眼里所谓的正常人那样生活吗?”
“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我心里乱七八糟的,你让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是选我还是选你的家人?”
“我爸说他以后不管我的事儿了,让我自己想应该怎么做。不过他说的对,爷爷只有一个……”
“情人却可以再有是吗?”
“不是的,我就是……”
“我不同意。”
“什么?”
“我不同意跟你分手。一天也不行,一刻、一秒钟也不行!”凌一笑狠狠地把已经烧手了的烟屁按在烟灰缸儿里。
“一笑……”
“你走了,白板和同花儿顺怎么办?”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喂的不是挺好吗?等开春儿了每天带它们出去遛一遛,以后每年打一次疫苗驱一次虫就行了……你要是实在照顾不了,我也可以把它们带走……”贝晓宁觉得嗓子眼儿里好像渐渐被塞进了棉花。
“那我怎么办?”
“你……你从小就很坚强……”贝晓宁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