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黑的红的白的,光与影之间不断地交替变幻着,似是经历了极漫长的一段历程。很多张面孔闪进脑海里,夹杂着一些过往的排片段,像是幻灯片一样连续不停的放映着,不给她丝毫的喘息,一点一点入侵她所有的意识。她知道自己陷入了梦魔,可她好累,无力抽离这样恐怖的梦境……
冰冷的镣铐、柔和的月光、隐晦不明的表情、剧烈的疼痛、刘清的笑脸、妈妈的哭泣、若影的安慰、韩予的冷漠、邓析的嘲讽……想要纪念的、想要遗忘的,同时划进了思绪里。那一句:我不是刘清——
秦梓苒猛地绷紧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强烈的紧张着。她不能阻止,别不开记忆的重现……
那一天,那一天的情景渐渐浮现……
李成波一脸兴奋扭曲的死盯着秦梓苒,渐渐冷笑出声音来,似乎陶醉在她的恐惧表情里。他用冷水泼醒她,随手就将铁桶扔在一边。他一个跨步上前揪起她,用手将她的头发拨开,又使劲的抹了抹她脸上的水,一脸得意的说:“给我看清楚了,不是看我,看那边。”李成波抬起一只手,指着左边的方向。秦梓苒顺势看了过去,她看见刘清坐在那里。她挣扎着起身,颤抖的喊着刘清的名字。
刘清还是一如平常的清爽干净,整个人仿佛站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他穿着黄色的恤淡蓝的牛仔裤,甚至此刻的脸上还漾着暖暖的微笑。刘清缓缓走到她的身前,就这么带着笑意看着她。
李成波转脸对刘清说,“解决了这个贱货,我们才算真的报了仇。你动手,还是我来?”
刘清仍然一脸的温和,“你来吧。”
刘清忽然开口说话了,秦梓苒猛的抬头看着他。她吃惊不已的看着刘清说,“你,你不是……”
刘清微笑的凑近她的耳边,小声的对她说,“你说我为什么装聋作哑?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刘清。”
“你……是……是谁!”秦梓苒惊恐至极的望着这个看似熟悉实则完全陌生的男人。这不是刘清的声音!绝对不是!可他却长着和刘清一模一样的面孔,这是为什么?!
“他?他是谁并不重要。倒是这么久了玩的有趣得很。”李成波阴测测的不停地冷笑,每一声笑声都在嘲弄着她的愚蠢。笑到声嘶力竭开始低吼。“怎么样?有意思吧。说起来真讽刺,你好似对刘清不能忘情,可事实上你就像睁眼,把这个人当成刘清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一点点可疑之处。我在一旁冷眼旁观,你们就是吻也吻了那么多次,只差没上床了,你却一直没有怀疑这个人是假冒的,可见,你也是糊涂的要命,想当然的自以为是,足以证明你有多蠢。”
李成波慢慢逼近她。一字一句说的更明白彻底。“真相是,刘清他根本没有死。所以无论你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墓。这么久了,他没死却一直没有出现,更没有阻止我的报复,你想过原因么?想知道么?呵呵……”李成波干笑了几声故作怜悯的看着她,“是因为他觉得惭愧,居然和害死亲姐姐的凶手谈起了恋爱。刘清一直不出现是他根本就不想再见你。你一往情深只是做给自己看罢了。刘清只想离你越远越好,你就是死了,他也不会再看你一眼,为你掉一滴泪。哈哈哈哈……秦梓苒,这个游戏好不好玩?很爽吧!看你蠢成这样,我才好心告诉你这一切,好让你安心上路。”他说完狠狠揪起她的头发,撇手押着她一路拖到室外的树林里……
秦梓苒停止了挣扎,眼前一片空白,她只感觉到李成波说的每一个字,每发出一个音节,就像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身上。这个事实让她太难接受……
“不……不……”那一天,让她知道什么才是凌迟的痛……她最想遗忘的一幕,她明明已将这段往事摒弃在回忆之门外,可这段让她崩溃的过往却顽固的盘踞在记忆里挥之不去,在梦境里又一次重演。秦梓苒呼吸越来越急促,手使劲的抠紧韩予的衬衣扣子,撕拉一声,韩予的衬衣被她硬生生撕扯开,衣扣弹射在车窗上,又反弹回来。韩予立刻将她摇醒,满眼担忧的望着她,轻声地安抚,“醒一醒梓苒,你做梦了。”
秦梓苒睁开双眼,就对上一双担忧的眸子。她的手心滑腻腻的,全是冷汗,正抓着衬衣不放手。她先是一脸的困惑,转而发觉到现在身处何处,是怎样的状况,看着自己的手扯开韩予的衬衣,使得他胸前一片肌肤暴露在她的眼前,她陡然一慌,他的胸口紧靠着她,距离是如此的近,她几乎感受到皮肤上散发的热量,以及男性特有的气味。她的脸飞快的红了起来,赶紧松开手,不安的让了让,将头撇的更低。
韩予低声笑了笑。抱着她的臂膀似乎更加用力了。她的窘迫不安的样子他果然都看在了眼里。笑声很低,她却听的清晰。她心里很纳闷,韩予似乎……并没有生气?她越想越觉得难以琢磨,悄悄的抬头,飞快的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只这一眼就让她的心怦怦直跳,韩予,韩予的眸子里分明很愉悦,很温柔……
头顶上传来他轻柔的声音。他轻声说,“再休息一会吧。”
她做了噩梦,已经很难入睡,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她最终还是犹豫的开口,“为什么,不生我的气?”她在探寻,也在小心翼翼的接近韩予。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的好?这个疑问盘踞在心底开始生了根,萌了芽。这么久了,她第一次有了想要了解的欲望。
“谁说我不生气了。我很气。”韩予轻声的说。
秦梓苒听后又咬起了唇。她越发的茫然。她的眸子里漾着水盈盈的雾气,两颊略微带点红。就这样无言无语的望着韩予。
韩予见她紧张的样子,心底有种类似焦虑的情绪在蔓延。他想要她快乐一点,至少让他能够说服自己的内心,证明她嫁给自己也能够快乐。他在不知不觉之中想到付出,也想从她这里获取更多的东西。他何尝不懂得,这一切都源自一个爱字。
“我是气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爱上你。”爱这样的话语,这样直接的告白,在此刻终于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可是,梓苒,你已经不爱我了。我该怎么办?”
说出这样的事实,对他而言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韩予他心里难受时,眼睛会疼。此刻他的眼睛热热的,涨涨的。为她也为自己难过。他嗅着她的发丝思绪万千。他想,虽然和她错过的时光太久了,但一些隔在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慢慢淡去的。感情上的亏欠,他会用尽他所有的爱加倍的偿还,弥补。她为了曾经的错,已吞噬了苦果,他不会再让她经历那些了,此后的岁月会携手相伴,用他的爱温暖她。他很排斥秦梓岳说过的那句‘无路可走’,现在他怀里抱着的是她,从现在,到将来,好好的相处,一定来得及。他们之间一定不会‘无路可走’,他坚信。
而秦梓苒却是震惊的看向韩予,原来,他都知道。可震惊只持续了短暂的瞬间,她便平静下来。她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是韩予,无往不利的韩予。想要瞒过他一些事情,几乎不可能。她眨了眨眼睛,转过头视线看着车窗下的把手,却在话语间小心的避开这一份告白。“那有什么呢。人的一生,也许就是付出与偿还吧。我曾试图破坏你的感情,介入到不该介入的位置,我很后悔做过那些事。但这么久过去了,你我都在选择淡忘。我现在不也得到你的善待了么,你也许认为对我有亏欠,那么也已经补偿了。韩予,你对我真的很好了,如果我们之间对调身份位置,也许我根本做不到你现在这样。谢谢你。真的。”
“梓苒,我和你已经错过很久了。回过头看看当年,那时的我太武断。不该那样对待你。”什么自尊骄傲,他统统卸掉,此刻他只想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最想说出的话。
她轻轻地摇头。“不。韩予,你别这么说。你是个非常骄傲的男人,能说出这些话,我挺惊讶,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错的终究是我。我曾那样拆散你和若影,如果不是我的从中作梗,也许,也许你们早就在一起了……这一件事上,我没有停止过内疚。况且我和若影相比,存在的不是一点点的差距,她是真正的淑女,坚强,乐观,温柔,值得你放在心里。硬是与若影相比较是我自不量力。那时因为,因为……很爱你。缺少理智,错得太多,不该用尽心机,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人多么的讨厌。好在后来我一点一点都明白了,看开了很多事。”
“我对若影的感情,已经放下了。她有了很好的归宿,我衷心祝福她。而你,和我成为夫妻,我想这就是解不开的缘分。直至今日,我却感到了悲哀。因为你的心里不再有我。可我想重新开始,我想尝试挽回这些年我们错过的时光,你也答应了我,无论你的答应是否由衷,我都不在乎。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我会很努力让你了解我,从新爱上我。”
“你……我……”她愣怔的看着韩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听完这些说不感动是假的。
韩予叹息着,握紧她的手。“夫妻之间本就应该相知相守,有什么事需要帮助,你首先想到的、可以依靠的人,是我。有什么难处请告诉我,给我一个走进你关心你的机会。你看,这次的事情你处理的欠妥。抛开别的先不谈,我和邓析相识二十多年,他的为人也许我比你更了解。再者,他能帮你的,我同样也可以。第三,你若是不爱邓析,就离他远一点,就像这一次,你让我很担心,我和怕你受到伤害。梓苒,你要明白,你可以依靠的还有我。”韩予轻缓的声音虽轻,可一字一句清晰的吐露,犹如和煦的阳光,带着温暖覆上她的心田,她的眼眶湿湿热热的,漫着水光忍得越来越辛苦,她不想哭,可喉咙瑟瑟发紧,鼻子一酸,泪还是滑了下来。她没想到,她终其一生想要寻获的温暖,会从韩予的口中寻得。她知足了,真的知足了。没有人明白,她一直活在悔恨之中,也没有人知道,她渴望的只是一份温暖。她的泪一滴,两滴,终于像洪水般汹涌而出,她开始低着头哭,趴在他的怀里无声的哭,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一片剪纸。
韩予环抱着她,用手肘托起她的头。她只是哭,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肝肠寸断的哭过,她忽然意识到,竟是这样想念他的怀抱,像鱼想念着水。她第一次很想为自己解释,模糊地声音哽哽咽咽,时断时续。“我和邓析……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其中有……很多的误会。看得出……邓析……很重视你……这个朋友,你别为……了这件事……误会他,这次的确是……我主动去找他的,是为了我大哥的……事恳请他帮忙。可我刚到……市就觉得……不舒服,我并没有——并没有——”
“你不需要解释这么多,我说过,我相信你。”韩予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女人,她缩成一团,他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哪里知道人心的险恶呢?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阴险,虚伪,陷阱。不是每个人都对她真心,就像刘清,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接近她,又离开她,就像邓析,就算真的爱上她,却居然弓虽.暴她。当他知道这一切时,他生生压制一股股由心而生的戾气,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咽下这样的事实。因为他知道自己爱上了她。必须冷静。他深知这个时候最理智的做法是保护她,温暖她,宠溺她。决不能与邓析争强斗狠,那样做无疑仍然会伤害她。
第 65 章
韩予临时改变计划,在市的酒店下榻。他一路上始终抱着秦梓苒,直至走进套房把她轻放在大床上后才放手。
韩予坐在床沿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些低烧。他起身去洗手间拧了冷毛巾敷在她额头上,随后又拧了个半湿的热毛巾替她擦手擦脸。他甚至细心地替她抹了乳液。他担忧的询问,“梓苒,你有点低烧,我想如果你不继续发热,我们就在这先休息一晚,等明天我们再去医院,你看好么?”
而秦梓苒只是觉得很拘谨很丢脸,她刚刚哭的很凶,没有在他面前收敛住情绪,她觉得很是难为情。秦梓苒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用去医院了。我已经好多了。”
韩予替她盖好被子,表面上虽不反对,心里却是不认同。只要她发热一旦继续下去,明天一定是要去医院的。他想。吻了吻她的唇,轻轻一点,宠溺的说道,“睡吧。我就坐在这里。”
可是面对这样深邃暗沉的眸子,她感到很深的压迫感,尤其是那眸子正带着熊熊燃烧的火花深情的望着自己,她的心跳加快,还怎么能够入眠?她小声腹诽着。
韩予的笑抵达了眼底。他起身拍拍她的手,转身去了洗手间洗了个战斗澡,当他裹着浴袍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的脸又开始映上了红霞。她一时间更加的不知所措了。好在韩予很快便熄了灯,黑暗掩盖了她的不安。床榻的一侧微微塌陷,韩予的身体轻柔的滑进被窝里。秦梓苒缓缓地向一侧移了移,然而,韩予却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