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欺骗,我的戒心份外重。
    ”你们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喊我公子?”
    三个问题抛了出去。姚先生抬起头看看我:”公子姓宁名莞,我是姚钧,他是尽欢。我们是公子的家仆。三年之前,公子家逢大变,流落一方。被白家用种种借口欺骗,顶替他们寻了短的儿子入宫为侍。我们一直追寻公子下落,日前才刚刚得到消息。却因为宫禁森严,迟了一日寻到公子,令公子险些葬身火海,实是姚钧思虑不周,办事不力。”
    冷香六十六
    记得当时最后一眼看到的崩塌,已经是绝境,绝无生机。
    姚钧眼光好利害,看我一眼,说道:”公子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历朝宫禁中,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比如暗道,还有宫卫。”
    我睁大了眼。
    ”大留朝的宫殿,是在前朝的旧基上翻盖的,一些暗道,是就著原来的地道加固改过,但是毕竟大半未改。我从旧书中得了一张图,本来是想从一条秘道带公子离开宫廷,可是料不到误打误撞,正遇到起火,从贤齐宫的地道一直摸到文史阁下,和公子在枯井畔交遇。”
    我静静听他说。
    十分不可思议的,一个武侠与恩仇的世界,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
    从在这具身体里复活,我的眼界只有那么浅,那么窄,看到只有宫墙上方一角四方的天空。
    ”当时公子被碎石所伤,幸好尽欢天生神力,将巨石挡下,属下及时将公子拖入一个窄角,再向下潜进暗河。公子失血甚多,外伤都极深重。不过幸好公子吉人天相,转危为安。”他握著我没有知觉的手:”公子,属下失职,让公子吃了这么多的苦楚。”
    我不知道如何应答。一边的尽欢重重一跪,垂头待罪的模样。姚钧也站起来,屈膝跪下。
    我心里不安,可是任我嘴唇怎么张合,他们始终不肯起来。
    心里微微一动,眼皮掀了几掀,无力的合上。耳朵却专注起来。
    果然那两个人都急了,听得他们爬起身来,床身动摇,不知道是谁……
    手上有微微的痛……
    咦?会痛了?
    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姚钧手执银针,在虎口重重刺下去。
    我的天,他真下得了手。他以为他刺木头啊!
    不过……我比木头的知觉,也多不了多少。
    眼睛慢慢又睁开,床前两个人长出气盯著我看,象是在用眼光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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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想写完本章的,不过,今天宝宝拉了几回肚肚,头重脚轻,四肢无力,眼花耳鸣……那个啥,就更到这里吧。
    看到一位朋友写的评,很得我心,发来大家共赏。
    其实 也没有什么
    好伤心的
    我答应你 戏落幕之后
    我就将退场
    穿过了落满碎石与离别的
    暗道之后,我知道
    前路将经由迷雾重重的坡壁
    直向峰顶 就象我知道
    生命必须由丰美走向凋零
    所以 如果我在这拐角的枯井
    稍稍怔忡 或者大声说出
    有关爱情的语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生命中的有些邀约不容忘记
    我已经答应了你
    只等
    只等这戏落幕
    冷香六十七
    睡睡醒醒,身体总算在一点一点的慢慢恢复。尽欢,还有姚钧,他们的照料无微不至,两个人的眼睛下面都有了大大的黑圈。
    不知道是过了几天,五天,六天,或许更多,我的精神好了许多,尽欢把长椅搬到窗下,铺了厚厚的毛毡,摸上去柔软温暖。窗子本是两层,外面一层打开了,里面一层窗上糊的是极薄的棉纸,阳光透进来,照的脸上热融融的。
    我躺在榻上,手边有刚熬好的药茶,味道并不呛人。
    姚钧交待我,药茶一定别搁太久,能入口了就喝。我点头答应,他们两个一起带上门出去。
    有些昏昏欲睡,窗上的日光越来越显得亮了,听到外头院子里,尽欢压低了嗓门儿说:”外面都买不到菜了,连柴火都很少。”
    姚钧的声音更小,几乎听不到,他怕我听到么?
    然后尽欢说:”因为国丧的缘故……说是三日后下葬……四门戒严,高云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怕是……再说,三日内,我们也出不去……公子身体还弱……”
    倒是要感谢尽欢这个大嗓门儿。
    国丧?戒严?高云街?
    皇帝,太后,皇后……死了算国丧……这个国丧,是因为我么?
    扶著椅边想坐起来,事情有些不太寻常。
    我这几天偶尔想起过,那火是谁放的?必是要寻个罪魁祸首出来,只是不知道要在哪里寻。按皇帝一贯要抓住每一个机会的行事风格,恐怕会把这个罪名扣给他最想除去的人。
    多半是外戚。
    高云街,住的可不都是达官显贵,这些人政治嗅觉都极敏感,现在都闭门不出,是怕惹祸上身,还是在谋划什么事情么?
    既然说了要国丧,那么,”白风”此人,想是已经死定了的。
    这四门戒严,当与我无关。
    那些黑暗残忍的事情,我也不愿再去想。
    虽然尽欢与姚钧也只好称是陌生人,可是这几日相处,他们的确待我至诚,无庸至疑。
    吱呀一声响,姚钧推门进来,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这个人,总是一副晚娘脸,不过对人是极好的。对我是不用说,对尽欢,早上还听见他用冷冷的口气唤尽欢多加衣物呢。
    ”公子,这几日行市不好,新鲜菜蔬买不到。咱们先用腊肉鸡蛋垫一垫,过几日出城回别庄就好了。”
    他不提,我也不想问。
    那个皇宫,与我再无干系。
    只是,他们虽然说,我是主子,可是我却不记得我有恩于他们,对他们的救命之恩和殷勤照顾,实在有些不安,觉得受之有愧 。
    我点点头:”劳烦姚先生了。”
    他摇头道:”公子勿须和我客气。坐了一上午,公子可累了?躺下歇一歇,您现在身体太弱,久坐也不好。”
    我点点头,他便回头唤过尽欢来,把我从椅上又抱回床上,替我除了外衫鞋子。
    老实说,我的外伤不是太重,早已愈合收口,为什么身体老是软弱无力,姚钧的解释是,我失血过多。
    不过,我自己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在起火之前,我是怎么睡著的?文史阁里并不暖和,不可能让我在那里打盹,再说,那本正翻的书,也很新奇有趣。
    我是怎么睡著的?而明宇把我弄醒之后,我的无力又是因为什么?我并没有吸进太多烟尘啊?
    在起火之前,应该是还发生过什么事的吧。
    文史阁的防火做的是不错的,一下子烧的这么厉害,也是蹊跷之极。
    我是中了什么迷药毒药吧?
    不过,姚钧虽然不肯全盘相告,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却是事实。
    他不肯说,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对我在皇宫的经历,他们问也不问一句,根本压根儿一字不提。
    就象刚才,国丧什么的事,显然与我有关,可他压下了一句不说。他们在极力让我与皇宫断绝联系,不愿让我想起那时的人和事。
    不论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什么目的,此时我却觉得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也不愿,不想,不肯,再和那金色的牢笼,有任何关联。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坚持自己下床用饭,不要他们再喂。咸肉蒸蛋,人参鸡汤,还有一道腌萝卜干。我注意尽欢总是挟那萝卜干吃,却对荤菜一筷不动。自己探前,挟了一大块咸肉放进他碗里。他一下子擡起头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看著我。其实尽欢的五官一点都不粗犷,但是因为身材壮硕,看来显得有些五大三粗似的。
    看他呆著不动,我解释说:”天冷,多吃些肉御寒。”
    他又怔了片刻,才猛的低下头,挟起那肉咬了一口。
    姚钧饭量一向浅,吃一点菜,半碗饭,就说饱了。我也没吃多少,总是躺著坐著,肚子不饿。可是两个人联合起来,让我把那道汤一定喝完。
    四双眼眨都不眨盯著我看,没办法,一口一口硬捱。我始终不喜欢人参那味道。
    尽欢露出温厚的笑意。他的手极大,我两手捧的大汤碗,放到他手里,就象个小茶碗一样。
    姚钧替我把一把脉,眼里神气也很柔和:”公子身体差不多好了大半了,过几日我们起程回南方去,那里气候宜人,更适合调养。”
    我抓住机会问:”我以前靠什么营生? 都不赚钱么?”
    姚钧愣了一下:”公子……从前是家大业大……虽然现在不比往日,生计还是不成问题的。公子不用想太多,有我和尽欢在,您什么也不必担心。”
    这句话说的依旧淡然,但是其中坚定的意志,却表露无遗。
    莫名觉得安心。
    在宫里见惯口不对心,尔虞我诈,就算我再迟钝笨拙,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的话,也还可以分辨。
    我点头不语,向他微笑。
    不是没有想过,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以前的宁莞。
    只是,有时候看著尽欢那双黑亮似麋鹿般温和的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明身材似猛狮,眼神话语却象个天真的孩子。
    我再不晓事,也看出尽欢的智商跟他的年纪不相合拍。
    我一直在承受这具身体的苦难,现在,遇到了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不想失去,不愿破坏。
    就让我,此时,沈默。
    只是微笑。
    他们因为我的康复,心情渐好,尽欢脸上笑容不断,姚钧的话明显比前些天多几句。
    尽欢笨拙的跟我描述我们将要去的山庄,有好多花,白的黄的,可是不种红的,他说我以前不喜欢红花。还有,庄里有活水泉眼,养了好多的鱼。用他的话说,一条一条都肥的流油了。
    恐怕他很想捉来吃吧。
    平和的生活,象沙漏一般,无声无息,就度过了岁月。
    姚钧和尽欢收拾行李,雇了车,把我搬上车,离开这所赁居的小院。
    车轮滚滚,吱吱扭扭响。姚钧坐在外边一些,尽欢在外赶车。
    我有些出神,把车帘撩了一角向外看。
    姚钧突然伸过手来,把车帘拉严。
    我有些不解,回头看他。
    他淡淡说:”外头有风,您身体还……”
    我放软了声音央求:”姚先生,我就看几眼。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他眼神微微一暗,手慢慢的放开了。
    冷香六十八
    没有车水马龙,一块块古意盎然的牌匾和铺面,显得如斯寂寞。
    繁华的大街上却只有寥落行人,捂著皮帽走的很快,风并不大,可没有人抬头。
    在这种寂静里,隐隐闻到了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我有些意兴索然,放下车帘。姚钧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