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敢得罪的小公主。”文俊一口气说了这样五个头衔,然后横了高校长一眼。看来对于这个纤纤,同学们早就敢怒不敢言了。“纤纤的那篇作文我看过,”文俊接着说,“章老师只听个开头,就判了个零分,而且批了四个字:‘抄袭可耻。’据说,纤纤以前的作文都是高分,直到上了高中,遇到了章老师,不仅分数一落千丈,而且评语没有一句夸奖之辞,她早就怨声载道了。如今章老师又给她一个零分,而且还说她‘可耻’,这是她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她拿着作文去找章老师,非让章老师拿出证据,否则就说他无中生有,败坏名誉。章老师被逼无奈,真的说出了那篇文章的作者,出处,甚至还说了发表时间。我没有记清,似乎是在好几年前,发表在一本什么杂志上的,作者叫什么……对了,叫海天!”
    “我的天!”柳笛和苏老师都低低地惊叫了一声。那个纤纤,居然撞到枪口上了。
    文俊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惊呼,但他没有问,而是接着叙述:“反正纤纤当时就傻了,章老师的‘证据’让她无话可言。她自上学以来,都是被老师视为掌上明珠,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她有些恼羞成怒了。脸一阵红一阵白,胸脯微微起伏着。然后,她突然惊天动地般地说了句:‘章老师,你也就能欺负我们这些人吧。如果柳笛这么做,你还能给他零分吗?”
    柳笛微微颤抖了一下。
    “章老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握紧了拳头,咬住了嘴唇。看得出来,他是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然后,他平静而冷漠地说:‘她的作文,也曾经被我打过零分。’
    “大家都惊呆了,谁也想不出你的作文为什么会被章老师打了零分。而纤纤又一次受到了挫败。她突然任性地喊起来:‘可是你也勾引过她!’”
    “乒”的一声,柳笛一拳头砸在了办公桌上,她无法忍受这句话带来的侮辱。她身子晃了晃,似乎要摔倒。苏老师急忙从后面扶住了她。文俊吓了一跳,他看看柳笛,又看看苏老师,不知是否该接着讲下去。柳笛定了定神,她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可是,她仍然坚决地,命令般地说了三个字:“讲下去!”
    文俊的脸上又露出那种钦佩的神色。他咽了一口吐沫,又继续说下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我们都被吓呆了。可纤纤就像疯了似的,继续大喊大叫:‘章老师,你瞎吗?你根本不瞎!你居然知道学校哪个女孩最漂亮,然后让她当科代表,又把她勾到了手!你们在办公室里卿卿我我,在站台上搂搂抱抱,在你家里更不知道干什么肮脏的勾当。你以为能瞒得过别人,难道大家都和你一样,是个可怜的瞎子吗?你身为教师,居然去勾引女学生,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可耻!其实,最可耻的是你和你那个柳笛!你们一个引诱迷惑,一个投怀送抱;一个下流卑鄙,一个不知廉耻;一个道貌岸然,一个假装正经。其实,都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迅雷不及掩耳的,章老师给了纤纤一个嘴巴!”
    “打得好!”苏老师高声喊了起来。如果纤纤在这里,他马上就会给她一个嘴巴。柳笛没有说话,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心中有种要窒息的感觉。这些话,怎么能捕风捉影地传出来,又怎能这样残忍地骂出来呢?文俊看了她一眼,颇为同情地说:“柳笛,你别生气。其实,这些话,早晚都要被骂出来,纤纤只不过是第一个骂出来的而已。”
    柳笛猛的打了个寒战,她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细胞。她突然明白了,她和章老师的情感,竟不能被这个社会所理解和承认,甚至还要歪曲和诽谤!在她还没意识到爱情的时候,社会尚且如此诋毁,更别说……在领略了人性的残酷后,这个纯真的女孩,又领略到社会的冷酷。
    文俊叹了口气,继续叙述他的故事:“章老师这个嘴巴打得又准又狠,纤纤的脸上立刻肿了半边。我是第一次看到章老师发怒的样子,他脸色铁青,重重地喘着粗气,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在我还没有打你第二个嘴巴的时候,请你,赶快滚出这个教室!’
    “章老师话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像喷出的火焰,带着灼烧般的威力。纤纤愣住了,她可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挨打。过了好一会,她才反映过味来。可是,在发怒的章老师面前,她竟再也不敢骂一句话。终于,她哭喊着,气急败坏地抛下了一句话:‘章玉,你等着瞧!’然后,她跑出了教室。
    “可以想象,纤纤挨打的事,立刻传遍了整个校园。中午,我来得比往常都早。不知为什么,我竟有些替章老师担心。我知道,纤纤那个‘等着瞧’决不会白说,但至于怎样‘不白说’,我也不大清楚。章老师似乎和往日不大一样,他不是害怕,而是心事重重,似乎心中压着什么沉甸甸的负担。他没有立即批作文,而是坐在那里沉思了好久。然后,他突然问我:‘文俊,你说实话,今天,纤纤说的那些关于我的谣言,是不是流传了很长时间了?’
    “我一愣,没想到章老师这么精明。我没有办法瞒着他,也不敢瞒他,只好实话实说:‘是的,我一入学就听到一些,现在已经流传甚广了,而且,还有比这更难听的话。’他瑟缩了一下,轻轻点了一下头,面色更加沉重,似乎我的话证实了他心中的某个想法。然后,我们开始批作文。让我钦佩的是,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章老师依然平静而准确地批着作文,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我虽然不喜欢他,但却不由得敬佩起他的勇气。
    “批到第三本作文的时候,只听‘乒’的一声,门突然被踢开了,门口站着纤纤和她的表哥。纤纤的表哥是市体校的散手教练,我们都很熟悉他。他一来,我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果然,纤纤的表哥说:‘章玉,你小子敢打我妹妹,你活的不耐烦了吧。你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章老师一下子站了起来。让我惊讶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没有丝毫畏惧。他稳稳地站在那里,头高高抬着,那样正气凛然地说:‘不错,我是打了你妹妹。作为一名老师,我不应该打自己的学生,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应该打你的妹妹,因为她侮辱了我的人格,更侮辱了我最钟爱的学生的人格和名誉。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不能容忍他侮辱我,更不能容忍他侮辱我的学生!如果你来打我,我不会还手,因为这是我身为人师应受的惩罚。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打我,我无怨;我打你妹妹,我也无悔!而且,你要是再出言侮辱我和我的学生,我明知不是对手,也要出手打你!’”
    “说得好!”柳笛和苏老师齐声喝彩,两个人的声音很低,却掩饰不住心中的骄傲。文俊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发现这两个人是那样欣赏这个冷漠而不受欢迎的章老师。他有些动容了。顺着自己的思路,他接着说下去:
    “是的,当时,我也受到了很大的震动,甚至忘记了害怕。我突然觉得,章老师有一种罕见的精神,这种精神深深感动了我。纤纤的哥哥也似乎被章老师的堂堂正气震慑住了。他默默地看了章老师一会,突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纤纤愣住了,满脸都是失望,她追出去,一个劲地喊着:‘哥哥,你答应为我报仇的,你答应的……’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好一阵子,我和章老师都没有说话。章老师的面色更严肃了,而且挂上了一层深重的忧虑和痛苦。他突然对我说:‘文俊,今天就不批作文了。现在我这里,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我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感动。可以说,我当了科代表后,第一次感到了章老师的温暖。他居然在关心着我的安危。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走了出去……”
    “你居然走了出去?”柳笛颤声说。如果是她,此时决不会走出去。即使章老师拿鞭子赶,她也不出去。
    “我当然走了出去。我不是你,对章老师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可是,当时,我的确被感动了,觉得章老师并不那么讨厌了,甚至开始关心起他来。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同学,大家几乎都在议论上午发生的事。不知怎的,我以前对这些传闻是深信不疑的,今天却有些反感,也开始怀疑起来。我总觉得,章老师既然能说出刚才那番话,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决不能那么不堪。可惜,听到这番话的,只有我一个!我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情绪,这种情绪使得我都没有上好下午的第一节课。因此,下课后,我直奔校长室,准备把中午的事情告诉高校长。说实话,我真担心章老师吃亏!
    “可是,刚走到校长室门口,我意外地听到高校长在和别人争吵着什么。只听那个人在激烈地说:‘无论如何,一个教师打了学生,本身就违背了职业道德,更触犯了法律!何况,以他的学历和身体状况,根本没有资格做一名教师,即使是代课教师,他也没有资格!我真想不到,你会利用职权,安插进这样一个混子来当教师,简直是滑稽!荒唐!’然后,我听到了高校长的声音:‘可是。章老师教得很好,上学期高考……’‘我不听这些老黄历,’那个声音粗暴地打断了校长的话,‘我告诉你,这个章玉马上卷铺盖滚蛋!他本来就不应该混进教师队伍,让他呆了三年,算便宜了他!’
    “我心中一惊,让章老师走?这是不可以的!不仅我不能答应,全班大多数同学也不能答应!我们太喜欢听章老师讲课了,他讲课那么精彩,那么生动,如果从此之后听不到这样的讲课了,那简直无法想象!第一次,我感到,我们不能失去章老师,他对我们太重要了!我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这才知道,原来和高校长说话的。是纤纤的爸爸。
    “高校长似乎沉默了一会,然后,他说:‘韩主任,我不能赶章玉走。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他教得那么好,学生都喜欢听他讲课。何况,如果他失去了这份工作,连生活都无法维持……’
    “‘行了,学校不是救济院,没必要去救济一个瞎子!’韩主任突然喊了起来。然后,他压低了声音,但每个字都充满了威胁:‘高校长,你别想保住章玉。你要硬留下他,那么咱们就走着瞧。我可以上法院去告他,告他违反了《教师法》和《妇女儿童保护法》。而且,我还可以处理你,因为你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到那个时候,不仅你和章玉都保不住饭碗,而且章玉的那些风流韵事,大概就会满城风雨了吧!’”
    柳笛觉得自己仿佛遭到了致命的一击,似乎一粒子弹,准确而无情地射中了心脏。她突然想起了章老师的那句话:“属于盲人的黑暗太沉重了,你能帮多少?你又能帮多久?”如今,她终于理解了“沉重”的真正含义。它不仅来自盲人自己,还来自人生,来自社会,来自生活的方方面面。它岂止沉重,简直强大得不可战胜!它不仅把章老师,而且把跟章老师关系比较密切的人——比如说自己和高校长,也拖入无底的深渊中。
    “韩主任说完了这番话,就走出了校长室,高校长在后面送他。我看见高校长脸色灰白,夹着烟卷的手不住地抖动。不知怎的,我突然感到一种无名的愤慨,觉得纤纤一家简直是仗势欺人!可是,我能做什么?何况,纤纤的父亲,在理论上句句站得住脚。他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把章老师撵走。我想,我能做到的,只有把这一切告诉章老师,让他想想办法。可是,当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好赶上李大爷陪着章老师下来,旁边一个同学告诉我,章老师要去接你的电话。”
    柳笛突然咬紧了嘴唇,天,自己的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听到这个消息,连忙飞跑着来到了收发室。刚来到这里,我就惊呆了。收发室已经被前来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在压低了声音议论着,眼里放射出神秘的光,好象前来看一台好戏似的。不知怎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