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伤口都是新的伤口,这人他不是公孙清!
众人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仿佛一瞬间都充满了力气,于是便从发现长鱼陌的地方开始寻找,他们想要快些找到公孙清,可是他们又害怕找到公孙清。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夏嘉弦翻开一块瓦片,一只手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惊喜地叫了一声,众人齐齐地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那手附近的石块都搬开了,下面的人终于露了出来。
他的脸没有毁,所以人们都看得出他是公孙清 ,可是他的左胳膊整个都不见了,肩膀处血肉模糊,皮肉都爆裂开来。
公孙容颤抖着摸上了他的脉搏,众人屏息,连远处孩子的哭声都能清楚地听见。
“哥。”男子的嘴唇在颤抖,可是隐隐看出一点笑意来,眼中似是有泪光。
公孙清艰难地睁开了眼,他的眼睛并不明亮,甚至连一点光芒也无,他费力地抬起右手,摸了摸公孙容的头:“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公孙容转头用袖子胡乱抹了眼睛,转回来的时候眼睛睁得老大:“谁哭了,谁那么窝囊废哭了!”
公孙清的嘴里逸出一声叹息,便昏了过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隆声。
原来刚才搬开那些石头是压着一根立着的房梁的,如今那些石头被搬开,便使得那房梁再也立不住了,倒向白霜晚这边。
白霜晚刚刚经历了大喜大悲,如今腿还是软的,现在又被这样一惊吓,哪里能躲得开,别人离得又远根本就营救不及。
杜如风所在的位置也并不近,可是却想也未想便冲过去抱住白霜晚就地一滚,那房梁轰然倒地,激起了浓厚的尘土。
白霜晚惊魂未定,脑中一片混乱,只能听见身后那人的沉重的呼吸声,接着杜如风便被人拉起来。
白霜晚也爬起来,却见众人正手忙脚乱地搬开那房梁,原来刚才那一滚杜如风虽然避开了要害却没有完全避开,右腿生生被那房梁砸中了,也不知骨头有没有事。
公孙容的精神忽然放松,觉得身上都疼得要裂开,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
公孙清感觉自己的左肩火辣辣地疼,努力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听见门一声响,然后便有脚步声慢慢靠近。
“呀,你醒了!”女子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便想要跑出去叫人。
“等等。”
夏嘉弦急忙站住,担忧地看着他:“我去找人来,你等一下。”
公孙清摇摇手,声音有些沙哑:“公孙容怎么样了?”
“他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着,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公孙清叹息了一声,温和道:“他神经绷得太久,如今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夏嘉弦不知如何应答,她觉得公孙清很亲切,但是心里却又包含了一丝的敬畏。
“你和公孙容一样叫我大哥吧,我们在漠北不是见过吗,我让你带玉牌给公孙容来着。”
“哦!”夏嘉弦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公孙清熟悉,惊讶之后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只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大哥。”
公孙清似乎十分受用,眉眼都展开了:“我那二弟说他这辈子就认定你了,我当时听了觉得很惊奇,以前给他说亲事他从来都不应承,如今却是忽然变了性子,想来是嘉弦的功力深厚。”
夏嘉弦的脸“唰”的一下子便红了个透,却说不出话来,却听公孙清又道:“遇上嘉弦是他的幸运,在那样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他因为你得到了慰藉才一路走了过来,我代他谢谢你。”
夏嘉弦急忙摇了摇双手:“大哥快不要这么说,能遇上他也是嘉弦的福气,大哥你安心养伤,不要再忧虑其他的事情了。”
公孙清笑着点点头,像是终于卸下了重担一般:“现在即便是我想要为两个弟弟做些什么事恐怕也不能了,因为已经没有我可以做的事情了。”
“不,大哥你是世上最好的大哥,谁也比不上。”
公孙清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夏嘉弦想他是要休息了,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通知其他人去了。
*
公孙清的醒来就像是一抹阳光照进了众人的心里,连日的阴霾都消失不见。
公孙容已经昏睡了两天,长老说不过是受了太重的伤,昏睡是很正常的,所以夏嘉弦也并不是很担心。
她熬好了药便直接去了公孙容的房间,因为门和窗都关着,所以显得房间里一点生气也无,公孙容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的呼吸声很浅,几乎听不到。
她把药碗放在床头的凳子上,然后将公孙容的上身扶起,端起了碗,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将药喂给公孙容喝。一碗喝完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浓黑的药汁漏到了公孙容的衣服上,晕成一片,夏嘉弦想了想便去柜子里找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出来。
可是她脱下公孙容的衣服之后却看见他满身的伤口,旧伤新伤交错在他的皮肤上,一层盖住一层。
他的伤口是长老亲自包扎的,胸前已经被完全包裹住,可是他的胳膊上肩膀上,所有□出的肌肤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夏嘉弦并不知道自己哭了,她只愣愣地看着那些伤口,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
“傻姑娘,这些伤又不是不会好了。”
夏嘉弦惊讶地看向床上醒来的男子,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倒是男子先伸出了手,揩了揩她的脸颊上的泪水。
夏嘉弦此时才像是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不知是因为惊喜,还是因为难过。
*
白霜晚以前一直知道杜如风不是什么好鸟,如今却知道杜如风不仅不是好鸟,而且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你伤到的是腿又不是手,自己不能喝药吗!”白霜晚怒极,恨不得用凳子去砸他的脑袋,却怕他再因此更加无赖。 杜如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霜晚,我可是千里迢迢从漠北赶来帮你的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我的小命可是都要报销了。如今为你受了伤,让你喂我喝药都不肯,霜晚,你也太狠心了。”
白霜晚看他颇有死赖到底的架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忽然非常温柔地笑了起来:“来来来,我喂你。”
杜如风看着伸到唇边的勺子心里有些打鼓,可是这样的事情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就当成是牡丹花下死好了。他大义凛然地张开嘴,那药很苦,他飞快地咽了下去。
可是白霜晚并不将勺子抽|出来,而是上下左右在他的嘴里拼命地搅,杜如风原来俊美非常的脸如今已经是十分扭曲了。
美人恩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
57、不准欺负我媳妇 ...
公孙清喝了药,左肩还是隐隐作痛,可是并不是很难忍。
门响了一声,公孙清抬头便看见公孙容扶着门框看他。
“哥。”
“刚醒过来吧。”
“嗯。”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好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事实上公孙容之所以来是因为他知道了一件事,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再也呆不住了:公孙清如今身体的状况活不过十年了。
他知道那样的消息之后脑中忽然就空了,说是难过,却并不只是难过,这样的情感让他不得不立刻来找公孙清,可是如今见到了他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鲁彦说你活不过十年。”
公孙清看着他的弟弟,愣了一下,却丝毫难过的神情也没有:“我本来并不想让你知道的。”
“是因为半年前受伤太严重的缘故么,好好休养也不行么?”他说得很急促,胸口微微起伏。
公孙清牵起嘴角,笑得有些无奈,但是好像并不是为了自己只剩下的十年寿命:“二弟,有些东西并不是得到才好,寿命也并不是越长越好。”
公孙容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眼帘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喃喃道:“大哥,你怕是怨我吧。”
“我为什么要怨你?”
公孙容的手握成拳头,声音却是十分冷静的:“长鱼陌因为那块玉牌灭了公孙家满门,而那玉牌上面刻着我的生辰,你虽然不说,但是我却知道公孙家大抵是因为我而毁掉的。”
公孙清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二弟你倒是比三弟要敏锐很多,但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事情其实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若是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让你和三弟知道这件事情的。”
公孙容依旧垂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公孙清的话:“三弟现在在什么地方?”
公孙清十分温和地笑了笑,让人安心:“他现在还在南碧城,没有什么事,你不要担心。”
公孙容应了声,可却还是没有抬头,整个人都隐在阴影里。
屋子里静了下来,隐隐能听见窗外远处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反而让屋子里更加的憋闷难忍,公孙容似乎终于呆不下去了,转身便要开门离开。
“二弟。”
公孙容站住,却并没有回头,背脊挺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荒凉。
“其实我本来已经准备赴死了。”
公孙容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震动了一下,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这点,只是他不愿去相信罢了,如今亲耳听公孙清说出来,终于再也逃避不得了。
“你嫂子一向胆小,水儿又那么小,他们到了地下一定很害怕,很孤独,我很想去陪他们,所以我知 道自己活不过十年的时候并不难过,反而十分庆幸。十年已经太长太长,这么长的时间我怎么能度过去,所以我便想和长鱼陌一同死了,那是我可以想到的最好的归宿了,去陪你嫂子,还有水儿。”
公孙清的声音很沙哑,说出的这一番话让人听了觉得心酸无比。公孙容的手抓紧了门框,手指几乎都戳进了木头里面。
可是他并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该说什么。他更加不敢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若是公孙清再出现这样的想法,公孙清再想了结自己的性命,他要如何。
“可是在最后的那一刻,我犹豫了,我想起了你和三弟,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