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仕知道她是学祚烨,就逗她:“你个小滑头。”
    陈宝儿呵呵地笑。
    陈实说:“二少爷不是说你睡下了?”
    方城仕问:“他出去了?”
    陈实是知道一点的:“临近年关,翰林院有些事,他要去处理。”
    方城仕嗯了声,又对陈宝儿说:“雪好玩吗?”
    陈宝儿说:“好玩。”
    方城仕说:“不让你玩了,别冻着。”
    陈宝儿不高兴了:“你是坏人。”
    方城仕说:“那你叫我叔叔。”
    陈宝儿想了想,觉得跟玩雪比起来,这个显然没那么重要:“叔叔。”
    方城仕把她放下,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陈宝儿跑走了。
    陈实跟着他那么多年,知道他特意过来是有事,于是请他入屋,让杨氏去陪着陈宝儿。
    方城仕开门见山地问:“你告诉我,小烨这半年遇上什么事了?”
    陈实给他斟了杯茶,说:“东家,真不是我瞒你,是我也不清楚。”
    方城仕接过来:“为什么?”
    陈实如实说:“二少爷从不把公事对我说。”
    方城仕狐疑:“一点也没?”
    陈实点点头:“二少爷怕我告诉你。”
    这么一想,前后就搭得上。
    祚烨在信里瞒着他,自然不会让身边出个“jian细”。
    方城仕说:“他心里有事。”
    陈实说:“东家,你是关心则乱,二少爷做了官,哪还能像以前那样坦诚?”
    方城仕被他这么一说,确实说不出话。
    他明明清楚官场就是个大染缸,非但没有阻止祚烨往里走,甚至还推了一把。
    祚烨遇上的一切烦心事,不都跟他有直接关系吗?
    方城仕呼口气,抹了把脸:“是我着相了。”
    陈实说:“我虽然看着二少长大,但到底不如你亲近,东家,你和二少刚成亲,着实不该分开,这次来了,就陪着他吧。”
    方城仕点点头。
    祚烨直到入夜才回来,带着一身寒意。
    他的眉眼jīng致,撑着伞披着冷淡月光从雪中走来的场景像个妖jīng。
    祚烨很美,但他的美不沾女气,那叫一个光明磊落,许是在外边久了的原因,还有点清冷意味。
    就像山顶那抹带着木香的凉风。
    方城仕一直在房间等他。
    而祚烨知道他用过膳后,也直接回了房。
    刚进门一股暖意就扑面而来。
    方城仕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你回来了。”
    祚烨望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直到面前了才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方城仕伸手替他解斗篷:“怎么?”
    祚烨顺势握住他的手:“一进家门就能看见你,不真实了。”
    方城仕便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真的在。”
    祚烨笑了出来:“是真的,好温暖。”
    方城仕解下他的斗篷,捞进臂弯,牵着他走到暖炉旁,让他坐下,又给他倒茶:“我可以认为你是反悔不想养着我了吗?”
    祚烨乖乖地接过茶水,摇摇头:“对你,一辈子不悔。”
    方城仕笑了声:“傻。”他又问:“饿不饿?”
    祚烨饮了口茶:“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方城仕说:“都是你爱吃的。”他站起身,去找下人。
    祚烨就一直看着他,他走哪看哪。
    方城仕吩咐完下人,又走回来。
    这会他什么也没说,把人压在地毯上狠狠地吻他。
    祚烨气息不稳:“仕哥。”
    方城仕惩罚似的咬了咬他的下唇:“待会再跟你算账。”
    祚烨见他这副神情,心肝一跳:“我怎么了?”
    方城仕看了眼他,说:“不是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了。”
    祚烨有些不安,他去牵方城仕的手:“你什么也没错。”
    方城仕任他勾着:“忽略了你这难道不是错?”
    祚烨忙说:“你不是忽略我,你是为了更好的在乎我。”
    方城仕静静地看着他。
    就这一眼,他就知道他的仕哥什么都知道了。
    这一瞬间,他藏了半年的艰辛好像到了头,终于等来那个疼他爱他任他撒娇的人,他什么也不想理,只想对他吐完心里的苦水,但是祚烨想了又想,一句话拆词解字,都没法准确地对方城仕说出,默了半晌,他以为他有很多的委屈,到最后只有一句:“他们跟我想的不一样。”
    方城仕没有说话。
    祚烨接着说:“在其位谋其职者太少了,有那么一两个,却被人排出这个圈子,成了异己。”
    “仕哥,什么时候一心为民也是错了?”
    “还是人不为我天诛地灭才是官场的本质?”
    “清流还能在这cháo涌中活下去吗?”
    他最后问一句:“而我...还应该待下去吗?”
    到了最后一个字,他的情绪是这几个月来最平静的时候。
    他眨了眨眼,苦水从眼睫掉落,他像是被吓到了,想要去擦,结果有一只手快过他。
    方城仕的指腹轻柔地擦过他的眼睛。
    祚烨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暖的眼眸。
    方城仕问他:“委屈吗?”
    祚烨点点头。
    方城仕又问:“累不累?”
    祚烨嗯了声。
    方城仕再问:“那你可是问心有愧?”
    祚烨摇摇头。
    方城仕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很明白你要做什么,小烨,人做的选择只有两个结果,好或者坏,但其实你根本预料不到,而你求得也只是问心无愧,想就去做,左右不过一顶乌纱帽,没了也罢。”
    他的仕哥永远是那么通透的一个人。
    刚刚给对象喂了一碗jī汤的方城仕有些不上不下地想:“官场果然不是小烨该涉足的地方。”
    祚烨却从这想到了更多:“这个cháo流本就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事,对吗?”
    方城仕认真地说:“是,但星星之火也可燎原。”
    祚烨弯起了唇:“我明白了。”
    方城仕装起了高深莫测。
    祚烨说:“也许我该换个角度思考这件事。”
    方城仕提醒他:“我记得你的初衷是入国子监。”
    祚烨抱住他亲了一口:“我们定个一年之约。”
    方城仕明白这个约定。
    可不就是曲线救国。
    方城仕搂着他的腰,说:“先吃饭。”
    祚烨说:“你真的不知道我哪里饿吗?我都馋了大半年了。”
    “...”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祚烨看着他脸上一点一点的冒红,跟发现什么新奇玩意似的,一直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