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想想,又说服自己,这不能怪对方。说不定顾停云真的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说不定他虽然想过,但心里还没有答案。
    能责怪谁呢?毕竟他连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他轻手轻脚地把顾停云在车后座上放下来,关上门,坐上驾驶座,从内后视镜里看到顾停云苍白的脸和因疼痛而拧起来的眉头时,一颗心往下摔。
    顾停云仰躺在沙发上发呆,喻宵坐在旁边看电视。回到家之后两个人没怎么讲话,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日头已经西沉。顾停云坐了起来,憋出一句:“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
    喻宵看着他裹了好几层绷带的左脚,抿了抿唇,“你都这样了,还打算做饭?”
    “我只是骨折,又没瘫痪。”顾停云说。
    喻宵又没了话。顾停云纳罕今天喻宵怎么这么严肃,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他刚想问喻宵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不称心的事,就看到喻宵紧紧皱起了眉头,脸色越来越难看,接着弯下了腰去,双手紧紧捂在了胃的位置。
    顾停云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喻宵顾不上说话,大口大口喘着气,片刻后终于缓过来一些,哑声说道:“没事。”
    顾停云皱眉,“怎么了?说实话。”
    喻宵又倒抽了一口气,说:“胃。”
    顾停云扶起他,“胃疼?有药吗?”
    喻宵点点头。
    “在哪?我去拿。”
    喻宵转过头看着他,“你怎么……”
    “我能走。”顾停云斩钉截铁道,“药在哪?”
    “我房间,书桌左手边第一个抽屉。”
    “你坚持一下。”顾停云拿起靠在沙发旁的拐杖支撑着身体,一瘸一拐走进了喻宵的房间,片刻后拿着一盒药挪到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回来递给喻宵。
    喻宵拿起水杯,把胶囊一一吞了下去。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慢慢把水喝完,然后蜷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顾停云把自己的睡衣棉袄脱下来,盖在了他的身上。
    顾停云想,这个周末真是诸事不宜。
    难怪喻宵下午一直蔫蔫的,原来不对劲的不是他,是他的胃。大概是他常年靠黑咖啡提神,最近工作又格外繁重,才诱发了这次的胃疼。
    但是合租三年,他从来不知道喻宵有胃病。
    大约半小时后,喻宵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把睡衣披回到顾停云身上,“别着凉。”
    顾停云喃喃道:“我都不知道你胃不好。”
    喻宵淡淡道:“刚工作那几年饮食不太规律,得过溃疡,现在好多了。”
    顾停云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胃不好不能吃辣吧?”
    喻宵道:“没那么严重。”
    “因为我爱吃辣,所以你做菜都会放辣,是不是?”
    喻宵看了他一眼。
    “你想多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爱吃辣。”
    顾停云察觉到喻宵好像有点生气,意识到失言,立刻解释道:“我是说,你总是在为身边的人考虑,我作为朋友,不想你委屈自己。”
    不论如何,他是真心实意希望喻宵能过得好,那可是他写进遗书里面的愿望。
    喻宵沉默半晌,看着茶几上空了的水杯,目光终于柔和几分,缓缓道:“以后……一半辣,一半不辣。”
    顾停云听他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猜想,心尖上疼了一下。
    他想问他,你怎么这么傻?
    “以后我们家做菜通通不放辣。”他qiáng硬地说道。
    第20章 横祸(3)
    几天后的傍晚,顾停云接到了袁千秋的电话,说他正好结束手头的一个案子,想跟顾停云和温迟一起吃个饭。
    顾停云知道袁千秋最近忙,就没有跟他说自己踩进排水口摔骨折的事情,不知道袁千秋过来看到他这副尊容会作何感想。
    他揉了揉太阳xué,“我在家,你们过来吧。”
    他挂了电话之后给喻宵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今天不在家吃饭了。
    袁千秋走进门的时候,看到顾停云瘫在沙发里,一条腿打着石膏,满面凄凉地望着他。温迟跟在他后面进来。
    “挂彩挂得还挺潇洒。”袁千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顾停云,“什么时候的事?”
    顾停云心虚地盯着自己的足尖,“上周末。”
    “怎么伤的?”这架势倒像在审犯人。
    “有人偷了排水口的井盖,我走路的时候没注意,掉里面了。”
    “你的眼睛跟我们不太一样。”袁千秋讥诮道,“我们的眼睛长在脸上,你的长在头顶上。”
    顾停云一脑门官司,“差不多行了,还嫌我不够寒碜?”
    袁千秋不买他的账,“要是我跟小迟今天没来,我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掉坑里这件事?”
    顾停云挠了挠脸颊,“应该也不至于永远都不知道吧。”
    “弟弟,”袁千秋回头对着温迟大手一挥,“拿拐杖砸死这瞎眼瘸子。”
    温迟闻言,真的捋起袖子向顾停云走过来。
    顾停云如临大敌,竖起两只手挡在身前,示意温迟不要过来,“吾弟不可如此啊,吾弟手下留情,吾弟蕙质兰心……”
    温迟走到他跟前,突然转了个身蹲了下来,说:“我背你。”
    顾停云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吾弟大爱无疆,普度众生。”
    袁千秋道:“面瘫背瘸子,惨上加惨。”
    顾停云狠狠瞪了袁千秋一眼,“闭上你的狗嘴。”
    他在温迟背上趴好,转头朝袁千秋扬了扬下巴,“孽子,拿好你爹我的拐杖。”
    “滚。”袁千秋骂道。
    餐厅里还没有多少人。袁千秋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让温迟把顾停云放下来。温迟去了洗手间,留下顾停云跟袁千秋大眼瞪小眼。
    袁千秋托着腮,上下打量了一番顾停云。
    “摔得重不重?”
    顾停云摆出跟袁千秋相同的姿势,悠悠道:“如你所见,只是稍微骨折了一下。”
    袁千秋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眉锋一挑,“谁送你去的医院?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热心市民送我去的。你上周末不是在调查那个出租车抢劫的案子么?时间耽误不起。”顾停云说道,“多大点事,别放在心上。”
    袁千秋仍然绷着一张脸,“后来是谁把你领回去的?”
    “我室友。”顾停云说道。
    袁千秋准备倒水的时候,顾停云把他的茶杯拿了过去,用纸巾在里头来回擦了几圈才递还给他。
    “不gān不净,喝了没病。”袁千秋脸色稍霁,“你那个室友人怎么样?以前都没怎么听你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