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闲失踪后,当那段爱情中断时,她起码收获了与寒新的友情。
    想到这里,越微澜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映进卧室,琳琅满目的首饰,一室书香。她抬起手摇了摇手环,手环的内壁上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是夏闲送给她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由他亲手打磨雕刻而成,也就是从那时起,他表现出了在这方面无比卓越的设计天分,优秀的让世人都为之叹息。
    如果他不是那么优秀,大概就不用去给石油大王的女儿单独设计出嫁的首饰,就不用去刚果,也就不会就此杳无音信生死未卜了吧……
    越微澜捂住眼睛,开始无声的哭。
    手环在她头顶一荡一荡。诺言犹在,人面已非。
    七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越微澜才想起今天是周六,寒新安排了接她去看展出,连忙爬起来蓬头垢面的去开门。
    门开后,外面一身光鲜的寒新笑嘻嘻的说:“喝的……”
    越微澜把门把一放,转身就进洗手间洗漱,“给我十五分钟,喝的在冰箱里。”
    “如果你愿意花上一个小时精心打扮一下自己,我想我会更高兴的。”寒新走到冰箱前,无比期待的表情却在打开冰箱后,一下子沮丧了,“没有豆浆没有绿豆汤没有莲子羹没有鲜榨果汁……什么都没有啊!”
    越微澜一边刷牙一边漫不经心的答:“不是有可乐吗?”
    然后外面就没了声音。
    等她草草地洗完脸走出去时,见寒新依旧蹲在冰箱旁边,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一动不动。她不禁有点奇怪,走过去问:“怎么了?”
    寒新直直地看着冰箱,表情是罕见的深沉,最后摇了下头,慢慢的站起来:“走吧。你不吃点什么再去看展出吗?”
    越微澜随手从冰箱里拿了个面包,却被他一把拿过去,看了眼生产日期,皱眉,然后啪地丢进了垃圾桶。
    越微澜不禁喊道:“喂,没过期啊!”
    “但已经两天了。”寒新拽了她的手,大步往外走,“我记得某人以前是从来不吃这些膨化速食发酵类食物的。”
    越微澜无奈的叹气:“大少爷,请不要指望一个可怜的加班族还像以前那样有空每天费着心思做东西犒劳自己好不好?”
    寒新的口吻一下子变得很恶劣:“寒氏没逼你加班!”
    越微澜从没见过他这么凶,有点被吓到,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寒新盯了她几眼,眉毛一挑,放软语气:“你的生活质量在下降,我必须要纠正你。跟哥走吧,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越微澜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你以为是在演韩剧?”
    “棒子里有我这么帅的男人吗?”某人厚颜无耻的拖她下楼,打开骚包跑车的门,把她往里面一推。越微澜这才发现跑车后座,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怯生生的抬起半个身子,朝她打招呼:“嗨,微澜姐。”
    ——小助理!
    他把她也带来了!
    越微澜吃惊过后,连忙下车:“我们换位置吧。”哪有让人家正牌女友坐后座的道理?却被寒新一把揪住,“你就坐这里。小滋要帮我查地图。”
    小助理讨好的对她笑,扬着手里的大地图:“我坐后面就好,查地图方便。”
    “查什么地图?你不认识路?”
    寒新的眼角有一瞬的抽搐。
    越微澜啊了一声,想起以前三人出去玩,一向都是夏闲开的车,而轮到寒新自己开车时,已经是夏闲失踪后的事情了……
    瞧,时光荏苒,其实很多事情都在改变,改变的悄无声息,改变的让人总会误认为现在的才是正常的——就像她已经不再自己动手做各种各样的养生食物,就像她变成了一个工作狂而寒新变成了花花公子。
    在这一瞬回忆当年,真让人不得不感慨岁月的可怕。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寒新伸过两根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笑话时间到——今天我们继续讲小白兔的故事吧……”
    “停!”越微澜忍不住抱头哀嚎,但寒新根本就无视她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第一天,小白兔去河边钓鱼,什么也没钓到,回家了。第二天,小白兔又去河边钓鱼,还是什么也没钓到,回家了。第三天,小白兔刚到河边,一条大鱼从河里跳出来,冲着小白兔大叫:‘你***要是再敢用胡箩卜当鱼饵,我就扁死你!’……”
    “哦,上帝啊!救救我吧……这些故事都讲了快十年了你们还没有讲够啊!!”喊出这句话后,越微澜徒然一怔,想起自己刚才说的是“你们”。而平稳行驶的车厢里,三个人中的那一个,其实不是夏闲。
    以前,当她不开心时,只要夏闲和寒新把那堪称冷笑话之最的小白兔系列一说,她就会破涕而笑,百试百灵。有些东西,真是当初越美好,现在越伤人。
    随着越微澜的沉默,寒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他沉默的开着车子,小滋紧张的看看他又看看她,一路无话。
    八
    展厅会场里,见到了久违了的peter陈。他是夏闲最崇拜的华人珠宝设计师,因此爱屋及乌,也变成了越微澜的偶像。
    他站在一个独立的柜台旁边,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的强束灯,照着他也照着柜子里的一枚钻石戒指,闪闪发亮。
    “哎呀呀,瞧我看见谁了,原来寒二少也会附庸风雅?难得难得……”peter陈同寒新握过手后,目光落到她身上,便怔了一下,“啊,你是……你不就是austin夏的那个……”
    越微澜点头。
    peter陈的表情顿时一肃,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沉痛的说道:“节哀。关于austin的事情……”
    越微澜还没有所反应,一旁的寒新连忙拉过peter陈的手,嬉笑道:“喂喂,别趁机吃豆腐啊,走走走,听说你这次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快带我去看看,都有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peter陈哈哈一笑,被他拖着走掉了。
    越微澜看看从头到脚像个局外人一样被孤立在外手足无措的小滋,友好的朝她笑笑:“不如……我们一起看?”
    小滋连忙感激的点头:“好的!”
    两人并肩而行,一样首饰一样首饰的看过去。小滋感慨的说:“这些珠宝真是好美啊……”
    “是的,peter陈是当世最出色的珠宝设计师,从他的作品不单单只是贵重的宝石和金属,这种加工本身,就是智慧的结晶。你看这款项链,打破了故有的环扣模式,还有那个手镯,非常适合骨骼纤细的东方女性。”
    “啊,我喜欢这枚戒指!”小滋突然跑到角落的某个展柜前,眼睛发亮,“微澜姐,快来看!这枚戒指太美了啊!”
    越微澜漫不经心的走过去,却在看见戒指后整个人重重一振——开放弧形的指环上方,用钻石拼凑出1314四个阿拉伯数字,在灯光的照射下,美奂绝伦。
    “1314,是一生一世的意思吗?”小滋整张脸都快趴到了玻璃隔板上。
    越微澜怔怔地看着那枚戒指,一动不动。
    意识到她的异样,小滋紧张的回头:“微澜姐,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越微澜伸出手,慢慢的放在展柜玻璃上,璀璨的戒指,映着她细长的手指,竟像雪一样的苍白。
    她突然流下泪来。
    小滋连忙说:“我去找寒新来!”
    越微澜拉住她,吸吸鼻子:“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嗯……我想起还有事,要先走了。如果寒新等会找我,你让他给我电话吧。”
    “噢。”小滋乖巧的应了。
    越微澜转身离开,但在走出展厅的侧门后,没有继续往大门走,而是拐了个弯,进了内部走廊。她默默地在某道门前等了很久,终于才有个脚步声从另一侧传过来,对方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看到等在角落里的她,吃了一惊:“啊……是你?”
    她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沉声说:“你好。陈先生。”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次展会的发起人——peter陈。
    “你……找我有事?”
    “有关于t37展柜里的那枚戒指。”
    peter陈看了她几眼,打开办公室的门,“请进。”然后拿起电话吩咐了几句后,便有一位小姐在两名保安的跟随下捧着那枚钻戒走了进来,她将戒指放到桌子上,便退了出去。
    越微澜看着离自己不足一米的钻戒,双手开始发抖,她连忙握拳,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后,才有勇气再度抬起头,望着peter陈说:“这枚戒指是夏闲的。”
    peter陈怔了一下,答道:“是他设计的。”
    越微澜摇头:“不仅仅只是设计。事实上,这是我们订婚用的戒指。我和他各有一枚,我的放在家里,而他的那枚……跟他一起去了刚果。可是,现在这枚戒指却出现在了b城,出现在了你的展会里,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peter陈的表情却变得更加诧异:“你不知道吗?越小姐?”
    “知道什么?”
    “我是从一名走私者手中买到了austin的这个遗物的……”
    越微澜打断他:“等一下!夏闲没有死,请不要用遗物这种词。”
    peter陈显得非常莫名其妙:“越小姐你在说什么?austin的死亡在三个月前不是已经被确认了吗?私家侦探找到了他的一块骸骨,经由dna检验证实是他的。说起来,那名私家侦探还是我介绍给寒新的呢……”
    越微澜睁大了眼睛,灯光从头顶上方落下来,照在钻石上,光晕闪烁着、扩散着、迷离着……内心深处有那么一部分,就跟着一点点的烧了,化了、沉了。
    九
    寒新经由peter陈的牵线雇佣了一位神通广大的私家侦探前往刚果,在一片动乱中顺藤摸瓜最终找到了夏闲——但只有一部分。
    大面积的爆炸,令得他的骸骨残缺不全,但一块头骨就足以证明这位惊采绝艳的天才珠宝设计师,确实把他年仅24岁的生命,葬送在了遥远的异国他乡。
    越微澜坐在用书本堆成的沙发里,看着一室闪烁的珠宝,素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当寒新赶到她家,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场景。
    他深吸口气,缓缓走到她面前。半个小时前peter陈慌乱的打电话给他,他连忙第一时间飞车赶到这里,明明在车里时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在看见越微澜的一瞬,通通失声。
    他认识她的时间很久很久,他见过她各种各样的表情,却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这么平静,平静的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
    寒新在越微澜面前蹲下,牵起她的一只手,越微澜就任凭他牵着,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寒新眼中泛起了丝丝涟漪,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开口说道:“在我十四岁以前,性格很孤僻,因为出身名门,自身条件又不错,所以一直眼高于顶,很不讨人喜欢。足球队里的其他成员都不喜欢我,他们联合起来排挤我,从来不把球传给我。然后那年的春天,有个转学生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他扬起睫毛,专注的凝望着她,“那个人,就是夏闲。”
    越微澜的手轻轻一颤,寒新连忙握的紧了些。
    “他踢的非常非常好,更重要的是,他讨人喜欢,大家都喜欢他。被大家所喜爱的他,第一次,在比赛中,传了一个球给我——那个举动彻底折服了我。再然后,我又因为他的缘故认识了你,可以这么说,如果人生是一扇门的话,那么帮我打开那扇门的人,是他;但真正让我看到门外明媚风景的人,却是你。”
    越微澜静静地回望着他。
    “我认识你十年了,微澜。你知不知道十年于我而言,是怎样的一个概念?”他虽然在问她话,却显然并不期待她真的回答,继续说了下去,“对我来说,这十年里我每天都在为同一件事情而后悔——为什么当年,伸手去救你,不让你摔下台阶的那个人,不是我?”
    越微澜骤然一惊,下意识的就想抽手,却被他握的更紧:“如果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