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去的地方,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骆小晴听不明白,只觉得男人在说这话时,眼神透着一丝不舍的苍凉,他一定很伤心就这样离去,连语气也变得空洞起来,她忍不住问:「该去的地方?是哪里?」
水珄已经转身离开了,骆小晴只听到冷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不许伤害他,否则我会杀了你!」
骆小晴在空地上站了半天,才猛地回过神,空气中还透着跟刚才相同的冰冷,她不自禁地打了个颤,回想水珄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觉得他一定说到做到。
不过,还是有一点点的动心,最近她跟徐离晟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如果他们真的出问题分了手,自己也不是没机会的。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闪了闪,就被拂来的冷风吹得无影无踪,骆小晴低头看看手里的保温杯,辛苦排队买到的,可徐离晟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说等水珄送饭来,晚饭早过了,他宁可饿肚子等,也不迁就自己,这样的男人,就算他真跟水珄分手,她也不指望他会爱上自己。
想到这里,骆小晴突然觉得很委屈,搞什么嘛,她只是为叔叔对徐离晟做的事感到抱歉,才特意过来探望他的,人家情人闹别扭她干嘛要掺和进去?她又不是差到没人要?
她气呼呼拿出手机,电话一拨通就大吼:「淑女也是有脾气的,把你家那只笨狗牵回去,让他不要再来惹我!」
徐离晟被她的大嗓门震得一皱眉,把手机往旁边移开,冷静地问:『请问淑女,出了什么事?』
第八章
日暮西山,余晖斜照,在整片溧水河面上点缀出淡淡鳞光,一叶木舟随水一路漂下,在河中心徘徊,不停,也不归。
风吹起,拂过轻微水波,让傍晚空荡荡的河面更显寂寥,握桨的少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道江水从古至今流传着太多的异话传说,光是端午节发生的怪异溺水事件就让他心慌,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他实在没勇气多待,见男人还坐在船头望着水面出神,忍不住提醒:「徐离医生,天晚了,要祭河等明天吧?」
听到少年的叫声,徐离晟回过神,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河水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也许就算再过十年,百年,河水仍不会有变化,水波流动,只流过岁月苍老,流过百年相思,也在不知觉中流走了那段执念。
那晚听完骆小晴的抱怨,他就第一时间从医院跑出来,跟杜院长请了假,赶了过来,他走得很急,甚至没跟小叔叔他们打招呼,就是怕水珄真的再去投胎,就算不去投胎,说不定也躲在哪里不肯见自己,就以那个家伙一根筋的思考方式来说,非常有可能。
徐离晟来到溧水乡,却始终找不到水珄,那间他曾经住过很长时间的旧屋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每次他都顺着相同的小径来回打转,却走不进去,前方古树翠竹,绿荫遮天,也遮住了原有的路。
更甚至,这里没人记得有水珄这个人,探亲回来的水乡长告诉他,那条路的尽处据说以前曾是一片大宅院,后来瘟疫盛行,就没落了,路也慢慢被草木遮蔽住,根本没人能进去,更不会有人居住。
看来那栋房子就是以前水珄的家,没有他的引领,没人可以走进去,可是现在,让他去哪里找这个人?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徐离晟望着水面,喃喃说。
他有工作,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而且他不知道要耗多久才能等到人,默默看着流动的河水,徐离晟头一次体会到水珄的心情,那是种怎样的执着,才能支撑他一直在这里等待下去?
「要回去了啊。」划船少年掩不住心里的开心,笑嘻嘻说。
他觉得城里人都很怪,说话口音奇怪,做事也怪,乡长说这个男人很有学问,让他好好招待,但他一点都看不出男人哪里有学问,反而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至少正常人不会在这个季节买那么多粽子往河水里抛,像是祭河,又像是寻人,一上船就是一天,天不黑不归,看着香喷喷的粽子都扔进了河中,他就觉得心疼。
徐离晟看到了少年像看傻瓜一样的眼神,不由笑了,他也觉得自己很傻,为了一个连勇气都没有的家伙在这里浪费时间,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他。
「回去吧。」
少年一直在等这句话,立刻用力扳桨,没多久就回到了河边,徐离晟上岸后,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夜色慢慢沉下,他转头看去,河水在沉寂中向前流去,缓慢绵长。
算了,该做的自己都做了,如果还是见不到,那只能说他们缘分已尽。
徐离晟去水乡长家跟他道别,被乡长留下来吃了晚饭,回到旅馆时夜已经深了,明天上午的车,可是行李还没有收拾,看着放在桌上的一大堆东西,他突然头痛起来。
这次来得匆忙,他没带多少行李,放在这里的都是这几天乡里人送来的土产礼物,旅行箱不大,要全部放进去简直是不可能任务。
不过行装总得整理,徐离晟去洗了澡,把箱子打开,开始往里一件件塞,塞到一半就发现放不下,只好全倒出来重新放,却还是失败,在相同的结果重复了三次后,他终于火了,放弃跟旅行箱折腾,站起来阴沉着脸想找个东西发泄,好巧不巧,一眼看到刚才换衣服时随手放在桌上的香木娃娃,突然灵机一动,过去拿起娃娃,冷冷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你还不出现,以后就永远别来找我!」
说完,将香木娃娃用力摔了出去,娃娃撞在对面的墙上,又弹到地上,徐离晟用力很大,它在地上滚了好多圈才停住,徐离晟正想要不要再摔几次,眼前突然银光闪起,连绵水色流过后,水珄随水波出现在他面前。
「少爷!」
没想到徐离晟居然在溧水乡,水珄很吃惊,左右看看,没发现有危险,徐离晟正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品茶,看样子也不像刚经历过危险,他很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心慌,眼神落到地上那个倒楣的香木娃娃上,急忙捡起来,问:「是你……扔的娃娃?出了什么事吗?」
「召唤。」
徐离晟不疾不徐地答,心里却在咬牙切齿,很好,敢故意躲着不见他,非要他用这种方式叫人,自己也是笨蛋,关心则乱,忘了还有这么便利的召唤方式,白白在河上浪费了三天时间,想起来就恼火。
召唤?
水珄一时间没明白,忙问:「少爷你要让我做什么?」
「要做什么还需要我来说吗?」
人到了,徐离晟气消了大半,恢复了平时的从容,两腿交叠在一起靠在椅背上,眼神掠过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物品,淡淡说。
徐离晟刚洗完澡,只穿了件薄质蓝色睡衣,但完全没影响到那份优雅,水珄看到他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有些痴迷,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分离的这几天,他过得一点也不好,此刻看到徐离晟,才发现他始终无法忘记这个人,他可以用仇恨支撑三百年,却没有信心用爱强迫自己去忘记。
他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所谓成全什么的,他做不到。
再随着徐离晟的眼神转到乱放一气的旅行箱上,水珄哑然失笑,好像越收拾越乱了呢,少爷真不适合做这种事。
「这茶不好,我帮你去换。」水珄出去了一会儿,把泡好的热茶给徐离晟端来,见他脸色不太好,说:「你身子刚好,急着赶来做什么?」
「旅游散心。」徐离晟品着茶,熟悉的茶香让他很满意,瞅了水珄一眼,「顺便看你上路没有。」
水珄收拾着旅行箱,听到这番欲盖弥彰的说辞,再想起这几天的传言,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激动,怕徐离晟误会,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不见你的,我这几天住在临乡的城隍庙里,月华和金宝要成亲,让我去参加喜宴,我听水鬼们说有笨……有人祭河,还觉得奇怪,我如果知道是你,一早就来见你了,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徐离晟皱起眉,水珄啰啰嗦嗦了半天都说不到重点,他不知道月华和金宝是谁,不过总算明白水珄不是故意避开他,自嘲地笑了笑,连鬼都说他是笨蛋,看来他真的很笨,堂堂心脏外科主刀医生,居然用丢粽子的方式来召唤水鬼,说出去会把人笑死。
水珄做事麻利,不一会儿就把杂乱堆放的东西都收拾整齐了,然后一件件放进箱子里,他单腿跪在地上,屈起的腰背在灯光下投出一个很有型的侧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白色衣着,但并不违和,衣摆不长,漂亮的绣花印纹,显得平和洒脱。
徐离晟品着茶,看着水珄抿着嘴唇,很认真地一件件收拾,觉得他生前一定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中流淌着温和朴实的气息,纯粹自然,却令人心动,再加上柔韧刚健的体格,给人一种可以完全依赖信任的气势,徐离晟有点明白前世少爷引诱他的行为了,换了自己,碰到这样的一个人,说不定也会很希望征服他,让他心甘情愿地对自己俯首称臣,不过他很幸运,是水珄主动来招惹他的,虽然这家伙的个性偶尔会暴戾一些,但总的来说还不错。
赏心悦目的美男秀,消减了徐离晟的不快,问:「为什么不辞而别?」
水珄的动作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收拾起来,淡淡说:「你已经没有危险了,我待在那里很多余。」
「多余?」徐离晟哼了一声,「是啊,比起你,骆小晴真的好很多,至少她敢爱敢恨,对于喜欢的东西,不会轻易放弃。」
满意地看着水珄的手微微颤了颤,徐离晟又问:「下次投胎的时间定了吗?」
哪里还有下次?水珄苦笑着想,却说:「快了。」
「我劝你还是放弃好了。」徐离晟站起来,踱到水珄面前,居高临下看他,冷冷说:「知道你的人生为什么总失败吗?因为你总是在该喜欢时犹豫,想报复却又狠不下心,该相信时怀疑,该坚持时却又选择了放弃,像你这样个性的人,就算让你再重新开始,无非也是重复相同的悲剧。」
水珄的手颤得更厉害,也许一切都如徐离晟所说,可是被这样冷酷地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心很痛,低声说:「对不起,少爷。」
「你认为我过来,就是为了听一句对不起吗?」徐离晟冷笑:「不过你的确该道歉,一声不响地离开,自以为是地把我推给别人,我是你的所属物吗?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水珄一怔,抬起头,就见徐离晟看着他,眼眸因为不悦微微瞇起,他沉默了一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我不想再骗你……」
「不再骗我?那所谓的投胎呢,不要跟我说你真的还有机会!」
水珄怔住了,他知道那样的谎言瞒不过徐离晟,但被直接指摘出来,还是有种淡淡的伤感,轻声说:「我没想骗你,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此内疚。」
「我为什么要内疚?」徐离晟淡淡道:「你喜欢我,为我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水珄诧然看他,徐离晟的眼神却闪向别处,水珄只听到他轻声说:「就像我喜欢你,也会为你做任何事,不计代价!」
掷地有声的话语,水珄完全怔住了,只觉得任何话语都比不上此刻这句带给他的震撼,顿时心潮翻涌,再也控制不住,匆忙想站起来,徐离晟瞪了他一眼,说:「跪着。」
冷静平和的声调,却充满了威严,水珄不敢反抗,维持刚才单膝跪地的姿势,抬头看徐离晟,徐离晟也回望着他,淡淡道:「我跟骆小晴认识在你之前,如果我喜欢骆小晴,那你再怎么耍心机,我都不会看你一眼,也许我们最初的感情是从欺骗开始的,但你的欺骗里难道没包含真心吗?」
「不,我喜欢的是你,阿晟!」不想徐离晟误会,水珄急急解释:「只有你,才会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