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魅实挖出来,灵鬼会干扰她的心智,她自然会相信睁眼时所见的第一个人所说的话,我去杀了未平皇帝。”他也纵身入水,竟也象一团墨迹一般在水中泛开,不见影踪。
    牧云德战战兢兢,带着剩余的武士游至浮萍边。向下潜去,水如此之清澈,光线直达湖底,最前面的武士很轻易就看到了那水泡冒出之处。
    “天啊,她真得在这。”
    那是一个悬浮在水中的半透明苞蕾,正象容一人蜷睡其中。在晶莹透剔光波流转的水下,一切是那么静那么美,她在这里沉睡了数年,一旦醒来,又要重新掀起天下的波澜。
    就在这时,一道飞痕从水面直贯而下,穿过了那武士的身体。
    血从胸中缓缓散出,他直直的向上飘去。周围的人正惊望着,一支箭也直盯在牧云德的胸前,幸亏他有护身的宝甲,才没有扎入心脏。他不敢置信的望着这箭只,那箭翎是银色的,这是羽族鹤雪的标志。
    一个俊俏修长的身影轻点水面,背后长翼伸展,虽在水面,她的声音仍清亮入耳:“不要靠近那个魅实。”
    一个巨大的气泡在水底绽开,牧云笙和墨先生站在水底,相对而立。牧云德忙带着武士们游进气泡,一失了浮力,他们全重重的摔落湖底。
    墨先生却盯着少年:“陛下,你的法术我果然猜不透,但你也根本不懂如何用法术杀人,你想护着这魅灵,只有跟着她一齐死了。”
    牧云笙冷笑着:“可你也没能杀了我呢……”但他轻咳起来,血立刻从嘴角流了出来。
    墨先生摇摇头:“你这样不惜命的用你的生命之力施法,不需要我下手,你也撑不住多久了。”
    湖水中光影滑动,那羽族少女潜游而来,她钻入气泡,却没有摔落,只是一抖翼上的水,轻盈飘落在少年身边。
    “我很守信吧,你一吹玉珧,我就赶来罗?”风婷畅俏皮的向牧云笙笑笑,“好几百里路呢,幸亏是我,这世上没人能飞这么快了。”
    “你难道就是羽族鹤雪风氏的传人风婷畅?”墨先生皱眉,“我不想杀鹤雪的人,你最好快走。”
    “可你为何不问问,我们鹤雪想杀谁?”风婷畅一笑,“我可不会劝我要杀的人快走,因为走也没用。”
    牧云德悄悄躲到武士们的身后。武士们也都慢慢后退,他们都见识了这女子的箭术。
    墨先生面色阴冷,他也没有把握同时应对这两个人,尤其是羽族鹤雪武士的神箭,是术师们的克星,发箭总要比施法快得多。
    正这时,他们背后水中悬浮的苞蕾,忽的泛出了光华,大股的气泡喷涌出来。
    “她要醒了。”墨先生惊呼,“灵鬼定然已经钻入她体内,将她提前惊醒了。”
    风婷畅趁他回头,已经将箭搭在了银弓之上。
    “快出手。”牧云笙喊。
    风婷畅却望了少年一眼,轻轻的说:“希望你能明白我。”
    她手臂一转,箭直向那苞蕾而去,一下穿透了它。那水痕带着血花一齐从它的另一侧喷了出去。
    “不——!”牧云笙觉得这一箭把他的心也射穿了,痛得连身躯都要粉碎。他猛得挥手,一道光芒打在风婷畅的身上,把她直扬出水面,卷到空中,又重重的落回湖里,却几乎连身后的翼都粉碎了。
    少年一纵身,直冲向那苞蕾而去。墨先生施起法来,一股黑气直钻入他的背心,少年却不管不顾的,喷出一口血来,也不回头,抱了那魅实游向岸去。
    牧云德唤人要追。墨先生却摆手道:“不必着急了,他已是重伤,现在逼上去恐受他惜命相拼,只需慢慢跟着,他自然会慢慢耗尽性命。”
    5
    少年抱着那苞蕾,艰难爬上岸边。“盼兮……盼兮……”他只轻轻呼唤着,只怕再也听不到她回答。苞蕾中那柔软身躯在轻轻颤抖着,也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少年再没有力气走,只紧紧的抱紧她。就象当年,他也曾这样拥着她。她望着他轻轻的笑,说要去找世上最美丽的地方,凝聚出真正的身体,让他能真正的触摸到她。现在她就在他的怀中,却只怕又是一场离别。
    墨先生和宛州武士们从水中攀上岸来,少年紧紧抱住盼兮,眼睛被瞪着他们,象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幼狮。
    墨先生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起黑色:“你最好放开手,这小魅灵我们还留着有用,你不用带她和你一起死。”
    牧云笙只是冷笑,紧紧握拳,把身体中所有的力量聚在掌心,光芒从指缝溢出,准备最后一博。
    “谁再上前一步,他就会第一个死。”
    武士们都不由停住了脚步,连墨先生也犹豫不前。他们谁也没有信心能接受这少年的拼死一击。
    “小笙儿。”一声呼唤惊动了他。风婷畅也艰难的伏在了岸边。
    她的目光急切:“你最好立刻杀了她,这个魅灵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那颗牧云珠只是颗种子,当这个灵魂被束在珠中时候,她还是天真烂漫,但当她真正凝出身体长成,她的力量就会给世间带来灾祸。”
    “这种话,我听得太多了。”少年冷冷道。
    “小笙儿,你相信我,我不惜自己的性命要杀掉她,难道我会骗你吗?宛州军想夺得她,是因为什么?你现在不杀了她,等她醒来,你一定会为你所做的后悔。”
    少年摇摇头,轻轻抱着那魅实:“我不会。”
    “世人将来会责难于你,要你为所有的灾难承担代价。”
    少年放声大笑,象是又回到当年,在瀛鹿台听到那个预言。他当初烧毁了占星圣台,今天又还有什么可怕。他点点头,一字一句:“好,我——承——担。”
    他猛得抬起手,张开手掌,巨大的强光喷薄而出,宛州军连同墨先生都被这力量向后推去。
    少年用起最后的力气,抱住魅实,借了银翎的力量,奔出谷去。墨先生立刻也身影如风的追了过去。
    牧云德正要带人追上去,突然看见一边的风婷畅。她长发浸水紧沾在额头,正虚弱的卧在岸边。宛州世子一声狞笑,指挥武士围了过去。
    风婷畅眼神一凛,手一扬,一道光芒飞出,射在最前面的武士咽喉上,慢慢凝成一根白色羽毛。那武士咳咳两声,栽倒在地。
    武士惊向后退去,牧云德看出她正虚弱,这凝羽之术难以施用第二次,他夺过一旁武士手中长索扔向风婷畅,也驱动一个法术,那长索变得象蛇一般,飞舞着扑向少女,将她缠住。
    “把她抬走!”他得意下令。
    可回头之时,却见那些武士全呆立不动,望着一个方向。
    他随着武士们的眼神向山崖上望去,却见不知何时,崖上早站满羽族武士。
    他眼珠转转,击掌两下,那绷住风婷畅的绳子自动松开了。
    “我们走。”他悻悻的说。
    路然轻从天空展翼落下,走过牧云德的身边。牧云德狠狠的回头瞪了他一眼。路然轻却如看见一般,笑道:“宛州世子不必气闷,将来你还有要谢我的时候。”
    他慢慢走过风婷畅面前:“来杀魅灵这样凶险的事,却不通知我一声?”
    风婷畅负气站起:“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要免除世上的灾难,而你和那个牧云德没有区别,你们都想利用这魅灵的力量。”
    路然轻叹了一声道:“可惜我还是为了救你,而错过了夺得魅灵的机会。”
    6
    牧云笙抱着魅实在雪中奔跑,墨先生的法术之毒已攻入他的心,少年眼前一阵阵的眩晕,早以无法分辩。只觉怀中的魅实在一阵阵的颤抖。“不用怕,不用怕……”他紧抱着她,“有我在,世上人都无法伤害你。”
    他奔到力竭,靠一棵巨松之下,拥着那苞蕾,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冷了吗?”他轻轻说,“这么大的雪……我没办法让你暖和一点……”
    他抱紧着魅实,可他自己的手也变得越来越凉。
    墨先生慢慢走了他身后。
    “杀了我吧,但放过她。”少年说,血从他的嘴边不停流出来。
    “怎么?那个敢烧毁瀛鹿台的六皇子,终于也有认命的时候吗?”墨先生笑道,“你当然要死,不过她……却会成为未来的皇后,而未来的皇帝,就是宛州王的世子殿下。”
    少年感到绝望,他最终还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救不了盼兮,他恨自己不够强,但已经没有时间了。
    雪层突然动了一动。
    墨先生立刻跳开,紧张的注视着雪层。
    牧云德带着宛州武士从后面奔来过来,冲到松树边,却被墨先生挥袖拦住,示意他们轻声。
    所有人都轻了呼吸,直盯住那正在微微颤动的雪层。
    终于,象是雪下发出的嫩芽,一只雪白的手轻轻伸了出来,融到凌厉的寒风,颤了一下。
    忽然间,一道强光从雪层下迸发出来,使所有人睁不开眼睛。
    当他们重新能渐渐能看清时,他们看见那苞蕾绽开了,而内中,已空无一物。
    “你们是在找我吗?”她的声音从另一侧冷冷传来。
    7
    牧云笙看见她就站在那儿,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是一种世上难寻的美,但现在,她却真实的立在那里,雪花象有了生命,飞旋在她的四周,化成一件轻袍,长袖飘带凌风飞舞。她赤着足,乌亮的黑发飞舞着,面容象温润的玉,这一切都是这么细致可触。少年伸出手去,却无力触碰到她,她终于真正的站在这个世界上了,可他却可能再也无法握住她的手。
    盼兮的目光在人们面上扫过,落在少年的身上。“你……”她的眼神中出现一丝疑惑。
    墨先生突然大喊:“盼兮,你不认得世子了么?”将手往牧云德一指。
    牧云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捂住脸躲到武士身后去。
    盼兮望向牧云德:“他?”
    “你当初还是魅灵的时候,不正是与他日夜相处?你不惜危险要凝出真正的身体,不也是为了他?他也跨越千山万水来找你,现在,他就在你的面前?你难道不记得了?”
    盼兮凝起眉头:“他……”
    忽然她紧按住额头,颅内仿佛有千万钢针在扎,这就是疼痛么?她没有身体之前,从未尝过这种感受。这痛使她跪倒在地,一手紧紧抠住雪地。那灵鬼在她体内紧紧锁住她的心神,正篡改着她之前的记忆。
    “盼兮……”牧云笙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痛不已,却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许久,盼兮才缓缓站起身来,重细看了看牧云德:“我好象记得了……真得……是你?”
    牧云德大喜:“当然是我。”他大步走上去,“当初我们在宫中多快活,你不记得了么?”
    “是啊……”盼兮欣喜笑着,“我能记得……我最爱在你身边,看你全神的作画……”
    牧云德一窘:“作画……哦……自然……等我们回宫,我天天画给你看。”
    “而这个恶人!”墨先生一指地上的少年,“他是明帝的六皇子,一心想谋害世子,还想夺取你的魅实。”
    牧云笙放声大笑,却笑不出声音,却只能不停的咳出血来,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如果盼兮都已经认不出他,那一切自然再无了意义。
    盼兮只是呆呆的望着他:“这人……是……”
    墨先生抽出身旁武士的宝剑:“莫要多说了,现在就结果了他。”
    他举剑逼近少年。少年却用了最后的力气喊:“住手!”他冷冷望着墨先生,“你也配杀我?把剑给她,我要看她杀我。”
    墨先生一愣。盼兮望向少年,良久缓缓道:“说得是,将剑给我。”
    她接过剑来,指到少年咽喉,“我记得很多你做的恶事……你的确不能不杀……”
    少年望着她,只是笑着:“那你还当记得……你喜欢这个名字,只因为你是世间独一无二……”
    盼兮呆立在那。不知为何这轻轻的一句话,震动了她的心胸。
    但心中另一种力量却驱动着她,她手向前递,剑没入少年胸中。
    少年没有闪避,只是痴痴凝望着她,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
    “你还当记得……我答应造一艘大船,带你去……找……”他眼中的神采终是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