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好,我别无所求。”难道还能让唐佑鸣给他一个妃位么,别说唐佑鸣难做,他自己也不肯。
    唐佑鸣看着门外的玉阶,半晌没说话。蔺维言知道他在恼火,忙安抚道:“你不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么?江舍人也是为你着想。”
    唐佑鸣收回视线,抱臂质问:“你很高兴?”
    蔺维言笑意依然:“怎会?”
    唐佑鸣剐了他一眼,站起来道:“我要去见皇姐,给她引荐你说的两个女孩。你可要与我一同出宫?”
    “乐意之至。”
    起居舍人衡绍辉最近很忧郁,因为他觉得自己快要失业了。
    虽然他是新上任的起居舍人,但他上任之前特意找了有经验的前辈取经,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皇帝们确实会有些事情不方便起居舍人跟着,不过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发生。所以他这样一天之中,只有早朝才能见到皇帝,其他时候要看运气的状况是绝对不正常的!!
    他需要记录皇帝与大臣的对话,皇帝的绝大多数决策,甚至皇帝对太后的问安内容等等……可是现在,他一天只能见到皇帝几面,到时候史官问他要起居注怎么办?他知道的并不比编撰史书的人多。哦,他唯一比史官多知道的消息是,陛下他从来不去给太后请安。
    他知道陛下不喜欢有人跟着他记录他的一切,比方说,以前大多有两到三个记录起居注的人跟着皇帝。当今陛下登基后借着改官制的名头,直接削掉,只留一个人在身边,虽然史官们有些不满,可自身难保的时候谁也没闲心坚持不懈地跟皇帝对着干。所以现在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今天,江舍人面见陛下,他本以为起居注终于可以多记些东西了,没想到江舍人跟陛下谈论了几句话,他就跟蔺大人一起被赶出来了。
    不要问他蔺大人什么时候进去的,他瞎,他不知道。不要问他蔺大人出来之后去哪了,他瞎,他不知道。
    总之,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他必须跟陛下提一下这个问题——不是现在死谏,就是日后被史官和言官逼死。下定决心,跟刚改了名字的吉海公公提了自己想面圣的要求,吉海公公露出了十分敷衍的笑容:“陛下睡了,舍人晚上再请见吧。”
    衡绍辉:“……”
    他白给自己打气了!他才不信陛下在休息,陛下打着午睡的名义把他拦在浩然殿外整两个时辰!!算算时间应该才起才对!陛下到底在做什么!
    衡绍辉心心念念的唐佑鸣正拉着蔺维言给福平长公主介绍方以白和孙凝荷。
    “皇姐,你可以先想一想你打算做什么,需要我给什么便利。”唐佑鸣坐在桌边,手中茶杯轻轻摇晃着,“待我解决东槐王,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京城活动了。”
    唐韵晴依旧是静静地微笑着,语气轻柔地询问两个女孩:“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孙凝荷羞涩,并不说话,方以白迟疑半晌,目光扫过唐佑鸣和蔺维言,最后咬了咬牙道:“民女想成为一名讼师,专门替女子,尤其是民女这样的人打官司。”
    唐韵晴缓缓地说:“我知道你经历过的事情,但是不管经历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
    方以白眼眶微红:“是。民女想替与我有一样遭遇的女子打官司。”
    唐韵晴点点头,又看向唐佑鸣:“你把她们送到我面前来,想必已经决定了想要我做什么。”
    唐佑鸣喊冤道:“皇姐,我怎么会跟你耍心机?给你引荐她们是独说的意思,你可不能怪我。”
    蔺维言并不戳破唐佑鸣的话,利索地接了锅:“没错,这是微臣的提议。微臣想着,帮人帮到底,贸然对陛下提起此事,是微臣的错。”
    唐韵晴细细地品茶:“你不必这样宠着青梓。他总比我们多想几步,想到就做却太过自信,总是无视所有困难,认为自己可以解决一切。有你在旁边提醒他,我放心很多。”
    方以白和孙凝荷深深地埋下头去,并不敢多看皇室一家人的相处模式,至于蔺大人为什么能用这样平等的方式与陛下、长公主说话也是她们不敢深想的。
    唐韵晴放下茶杯,看向唐佑鸣:“你的意思我懂了。就算我们做这件事,女子顾虑名声,并不会主动出来报官。除非提高女子的地位,解开对女子的束缚,这事才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我说的可对?”
    唐佑鸣律动着手指,语速有些慢:“我没想那么多,传承千年的习俗,我没那么大本事立刻改变什么。只是不希望你闲着,满腔才华空逝罢了。”
    唐韵晴笑笑:“京城的贵族小姐们确实有点闲,我会让她们动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上的变数会更多,到时候你想做什么也会更容易。”
    唐佑鸣想着事情,下意识地与蔺维言对视:“你先考虑你想做的事情吧,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跟你说。还有,我不会有皇后,日后贵族皇族后宅的事还望皇姐多多费心。”
    有些事情犯不上用国法,却需要个人决议判罚,尤其是大臣贵族们的家宅问题,通常是皇后定夺审议,唐佑鸣干脆把事情丢给唐韵晴。
    唐韵晴气笑了:“你用人倒是利索。”
    ☆、东槐王(四)
    东槐王进京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唐佑鸣手上,唐佑鸣看到消息冷笑一声,低声道:“暂住民居?”
    梁昌说:“东槐王进京,不先来宫中面圣,也不住为他们安排的常规驿馆,未免太不知趣。”他本想说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可是这句话挑拨意味太重,于是没说出来添堵。
    梁昌是比较耿直的,剩下心眼多的都没吭声。
    唐佑鸣当然不会允许他们一直沉默,用懒洋洋的语调挨个点名:“傅卿,你认为呢?”
    按说这种事的态度很好把握,傅善志吃亏就吃亏在太聪明,他已经看出这事不对了。陛下在朝堂上的愤怒很真实,可是只有愤怒而已。陛下绝对不是只会说不会做的人,愤怒流于表面一定是有原因的。
    在没弄清楚这个原因之前,傅善志不好表达自己的看法,被点了名,他只好模模糊糊地说:“梁大人说得对,陛下应当严惩东槐王。”
    “严惩啊……”唐佑鸣点点头,“蔺卿,你呢?”
    蔺勤知道唐佑鸣在喊自己,要是喊蔺维言,唐佑鸣会直接叫他的字。蔺勤在心里叹气,面上却不敢怠慢:“陛下,臣以为,当今要紧之事是长公主殿下的下落,东槐王毕竟坐镇一方为王,太过苛责容易激起他的逆反情绪,若是使他在寻找长公主殿下的事上消极怠工就不好了。”
    太师被蔺勤的用词气得直瞪眼睛,却不得不承认蔺勤说的有道理:“陛下,您可以即刻派遣钦差协助调查此事。”
    唐佑鸣不动声色道:“既如此,那就宣东槐王入宫觐见。至于钦差人选……让朕再考虑一下,你们若有合适的人也可以提出来。”
    这次东槐王没有推拒,立刻进了宫。
    相较而言,鲜卑的发展程度比鞑靼落后一些,会说中原话的人更少。像是苏伯克 、黑宁古勒这些鞑靼贵族都可以说一口纯正的大平朝官话,而东槐王身为鲜卑之主,中原话却说得非常不好。所以他还得带个翻译进宫。
    唐佑鸣到处乱跑,各地的语言都说得很顺畅,何况鞑靼和鲜卑同出一宗,语言相差并不很大。但这种外交场合明显不能怎么方便怎么来,他先别话说得再顺畅也得要翻译翻译成中原话才行。
    东槐王华冠盛服,样貌十分出众,气质更是浑然天成,他是天生的王者。可惜唐佑鸣还是压了他一头,明艳的容貌没让他弱气半分,居高临下睥睨万物的高傲反而更加突出。
    唐佑鸣放松地坐在皇位上,视线却锁死东槐王,对于这个娶了他姐的鲜卑王,他只想说□□吃了天鹅肉,看着各种不顺眼:“东槐王,你可知罪?”
    典客叽里呱啦说了几句,东槐王缓缓跪下:“臣知罪。”
    唐佑鸣冷笑:“大平朝长公主千金之躯,何等尊贵?你却没办法保护好她,这不得不让朕怀疑你的能力,以及你与我大平朝签订合约的诚意。”
    东槐王气闷:“请陛下给臣查清此事的时间。”
    唐佑鸣冷冰冰地看着他,也不让他起来再回话:“大平朝与鲜卑和平共处百来年,双方和亲的次数并不少,可是把我朝公主丢了还是第一次。无论如何,朕不敢信任你。查,可以,但朕自己也要派人查。”
    东槐王不卑不亢道:“这是我鲜卑内务。大平朝也有出嫁随夫这个习俗,福平长公主已经出嫁便是我鲜卑王后了。”
    唐佑鸣火气上涌,压下想要上演全武行的心思,继续不经心地说:“朕记得,曾有我朝公主在鲜卑受了委屈,双方刀兵相见的例子。”
    □□裸的威胁没让东槐王变脸,他依旧十分镇定地说:“臣能理解陛下急切的心情,臣也十分担忧公主安危,不过还请陛下谅解,不要逼迫臣。”
    唐佑鸣笑了起来:“逼迫?!朕的皇姐失踪了,你却不允许朕插手此事?朕不得不怀疑,皇姐是不是根本没有失踪,而是受到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又或者在某些人的故意引导下身陷险境?”
    全场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蔺维言十分佩服,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理直气壮的能力实在了得。
    东槐王知道不让唐佑鸣派人是不可能的,现在坚定的拒绝不过是为了更好讲价钱,而唐佑鸣派人进驻鲜卑的原因也不会那么简单,找公主?真那么急着找人,两次三番强迫他进京又是为什么?
    看着差不多,东槐王便及时退了一步,没有真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臣惶恐。长公主在我鲜卑内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陛下冤枉臣了。如果陛下还是不能相信……臣愿意接受钦差大臣的审查。”
    唐佑鸣在御案上点了点手指:“钦差的人选已经定好了,不日出发,至于东槐王……在皇姐找到之前,便与朕一同留在京城等候消息吧。”
    东槐王眉峰皱起:“陛下!臣……”
    “朕意已决。”唐佑鸣不容分辨地说,“东槐王退下吧。”
    东槐王退下不到一个时辰,派遣钦差的圣旨就下了。
    这道圣旨让无数人掉了下巴。
    这次的钦差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守宫署监事,一个小小的九品官!这可是京城,四品五品一抓一大把!九品官是什么概念,想上朝没资格,想见陛下只能在梦里。这次的差事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可再不好也是御笔亲批,怎么就落到这么个人身上了?!
    对这次的钦差戚年,蔺维言却有点印象。前丞相的公子掳走大夫时,还是传令兵的戚年在唐佑鸣面前露了一面,似乎是个很机灵的人。后来他没留意戚年的去向,没想到被唐佑鸣□□了卫尉寺,做了个小官。
    所有人中,只有东槐王对这道圣旨满意。只是一个九品官,没权没后台,在大平朝中说不上话,手下没有得用的人,这种人出使鲜卑自然最好,不枉他在唐佑鸣面前演戏。
    ☆、春天到了(一)
    圣旨下达,最吃惊的要数戚年自己。他在还是王爷的陛下面前露过脸后,官途确实顺畅了许多,从小小的传令兵到守宫署监事,只花费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守宫署监事虽然只是九品官,但一来在京中任职,二来卫尉寺直属,掌管的更是重中之重的宫廷宿卫。改官制时,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新职务会是这个。
    他还年轻,只要不跟蔺维言那种逆天的比,他也算年少有为那一挂,所以他对自己的状况很是满意。但是这个圣旨一下,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差事办得好,他也可以一飞冲天,要是办得不好……脑袋落地都是轻的。
    可是陛下为什么选自己出使呢?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九品官啊。
    等等,说不定正因为自己是个九品官。无法否认,戚年的脑子是十分灵活的,不然当初不会脱颖而出,所以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官场中的很多事情并不只由个人能力决定,官途漫漫,同僚、下属、上司、姻亲都需要慢慢经营,很多有才的年轻人被丢到清贵的官职上熬日子,就是在给他们积累这些的时间。那些善于经营或者家里背景深厚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外派,然后就是步步高升。
    也就是说,刚进京任职的戚年完全没有任何背景可言。当初的蔺维言在京中算根基尚浅,好歹有蔺勤和傅善志在他身后支撑,像戚年这样的,连浮萍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