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噼里啪啦地把最近的状况都交代了。
    其实也没什么交代的,就像林恬说的,唐佑鸣都给鞑靼折腾成这样了,他们绞尽脑汁也翻不出什么花来。更何况季同下了狱,他们也没了内线,现在对咸丰城束手无策,就是不打,迟早也要来求和的。
    “是不错。”这仗好打得寂寞如雪啊,林恬咂咂嘴,不过再好打也比剿匪平乱强,他就不挑剔了。
    林恬想通便不再纠结,大跨步向城中走,曹郜章落在后面,拉住宋直问:“蔺将军呢?”
    宋直伸手指了指天上,压低声音说:“被那位留下了。”
    曹郜章纳闷,留蔺将军干什么啊,要留个亲近的镇场子他理解,可怎么想也得留林小将军吧,还青梅竹马呢。蔺将军跟陛下关系又没多好,平日里除了正事一句话不多说,怎么就被留下了呢。
    不是做了什么事被陛下记恨了吧?仔细想想不是没有可能,这次战事是个好资历,极有可能青史留名,可是陛下宁可派林家两位将军一起也不肯给蔺将军个机会,啧啧啧,这可如何是好。蔺将军虽然话不多,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关系也算不错了。
    宋直见曹郜章听了这话就开始愁眉苦脸,一时没闹明白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在遗憾自己丢了个伴君侧的机会。可惜他不会说话,从来没做过安慰人的事,所以只是拍了拍曹郜章的肩膀就跟在林恬身后进了书房。
    林恬摩拳擦掌地站在无比熟悉的地图前:“临行前,陛下跟老夫说过,这仗随便打,只一样,必须在入冬之前结束战斗。”
    林翰茂点头:“这简单,实在不行,等天凉下来,我们就一把大火烧过去,从根本上断了他们的后路。”
    镇国大将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呢!”
    林翰茂被骂了一句,莫名地问:“我说错了?”
    “恐怕这次不能那么做。”宋直忽然说,“林小将军还记得羁押在小关卡的那几千人吗?”
    林翰茂当然不会忘,做了一个愿闻其详的手势。
    “我们离开京城之前,陛下单独召见过我一次。”宋直笑了笑,“他说已经派人赶早上路了,会在我们到达之前带走一部分人,剩下一部分则押到咸丰城。”
    曹郜章听了这话应是道:“可不是,前几天就押到我这了。我早就看他们不爽了,偏偏陛下下令,让我好好对待这群人。哼,不给他们挖个坑埋了都是便宜他们,结果吃的住的比老子都好。”
    他也不是抱怨,不过是想不通罢了。
    林恬没好气地说:“没看陛下再怎么折腾也只是折腾那群鞑靼人吗,你能想到一把火烧了陛下就想不到?”
    “那陛下是打算……”林翰茂也想到当日唐佑鸣想要把这些俘虏都留下的事儿了,难道那个时候唐佑鸣就想做些什么了?
    “陛下如何打算与我等无关。”林老将军截断了他的话,“我们只负责打仗。”
    林恬出马,自然担任主将,这会儿也是他下决定:“我们的行动要快,在他们没有转移营地之前找到那些死忠于达穆尔可汗的部族。一但被他们跑了,再想找人就难了。”
    当初唐佑鸣几人十几万大军徘徊在达穆尔可汗身后都没被找到,同样的,一旦失去了部族的消息,再想找到他们,说不得要将草原上的湖泊河流都跑一遍。
    这边林老将军带着几个年轻的将军意气风发,那边唐佑鸣在京城里快被口水淹了,齐国公和傅善志也救不了他。
    ——没等朝堂上吵出个定论来,他已经把林恬等人派出去了。
    这是个大忌讳,若唐佑鸣对大臣们的掌控力强也就罢了,大臣们自然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可现在状况正好相反不说,唐佑鸣此举更让众人担忧——难道当今陛下根本不打算听他们的话,也无所谓他们的劝谏?
    这可如何是好!万万不行!
    于是一轮又一轮的联名上书开始了。
    “你完全可以缓缓图之。”和唐佑鸣面对面坐在墩子上的蔺维言说,“虽然兵贵神速,可也没有紧迫到这个份上,你为何如此急切?”
    唐佑鸣恋恋不舍地巴望着自己铺得软绵绵的龙椅和软榻,又低头看看自己坐着的又硬又矮的墩子,摆出一幅生无可恋脸,有气无力地说:“急功近利,人之常情。”
    蔺维言不肯跟他一起坐在龙椅上他理解,不过总放着好地方不坐,反而受这罪真是太折腾了,下次不如到御花园去商量事情?鸟语花香,依山傍水,唔,不错。
    “……”蔺维言见唐佑鸣神游天外还不忘不正经,站起来就要告退。
    唐佑鸣连忙拦住他:“你自己想问的?”
    ……怎么可能。
    自从唐佑鸣登基,蔺维言再没主动找过他,几乎都是正事说完,唐佑鸣让人把他留下。也不是说蔺维言抗拒这些,他就是不主动不退避而已,态度非常明确。
    若是蔺维言非暴力不合作,唐佑鸣不介意强行把他拖上床,可现在这样足够他满意了,且看看吧,左右又不急。
    “不是。”蔺维言答得痛快,也没隐瞒什么,“是傅大人想让我问问,我自己也有两分好奇。不过他没有打探的意思,只是朝中不好的言论甚嚣尘上,他摸不准你的意思,有些担心。”
    傅善志大概不会猜到蔺维言卖他卖得这么痛快。朝中几个知道唐佑鸣和蔺维言走得比较近的大臣没想太多,只觉得唐佑鸣是想把蔺维言培养成心腹,毕竟一路配合着过来的,比较看重可以理解——没有人跟曹郜章一样认为唐佑鸣看蔺维言不爽。
    “发展成现在这样是我放任的。”唐佑鸣不介意跟蔺维言说自己的打算,“其实他们说得都对,但是我打算用这件事发作蒋泽。他们都没意识到一点,我不听他们的建议,他们就大肆上书,甚至联名反对,几乎是用官职赋予他们的权利拿捏我。更夸张些说,他们在用这些威胁我,希望我可以听话。当然,绝大多数人的目的都很单纯,只是不希望我刚愎自用,可是无论是有人推波助澜,还是他们自助自发地这样做,最终结果都是这样的。想让他们安静下来很简单,让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就可以了。”
    蔺维言缓缓点头:“有理。”
    没错,绝大多数人并不想对唐佑鸣不敬,哪怕他们对唐佑鸣没什么期待,可他们依旧认唐佑鸣为主。而唐佑鸣用这件事打发了蹦跶的最欢的蒋泽,一方面可以敲山震虎,另一方面也可以警告百官,唐佑鸣对他们这种做法非常不满,不要妄想左右他的决定。
    “等到解决蒋泽,需要警惕的就只有桓郡王了。”防了一个还要防另外一个,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这种担心恐怕永远都会在,像是一个无法逃脱的怪圈,不得不日日生活在警惕中,唐佑鸣顿时感到一种疲惫。就像是旅人走在森林里,走了一日又一日,有吃有喝看似轻松愉快,实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毫无希望。他捏了捏眉心,打起精神来说,“桓郡王不需要有那么多手段,他只要能杀了我就万事大吉。”
    唐佑鸣登基这么顺利,最重要的因素自然是他是永安帝亲子这一点,那些大臣认的就是这一点。可是桓郡王也有跟他一样的优势。
    唐佑鸣这样说,蔺维言就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了,不过还是不愿意看唐佑鸣烦躁的样子,抬手,轻轻碰了唐佑鸣的眉心一下,而后立刻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唐佑鸣讶异地看着他,抬手摸了摸眉心,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烫,猛地收回手,拒绝接受蔺维言以及自己——主要是自己——这么纯情的反应。
    唐佑鸣干咳一声,蔺维言则淡定地继续说正事:“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急切。如果是你的话,慢慢来,不着痕迹的解决这件事应该很简单。”
    “没时间。”唐佑鸣坦然道,“我马上就要整肃朝纲,用……冒进的手段。”
    蔺维言知道,连唐佑鸣自己都用“冒进”这个词形容即将到来的变动,动静恐怕不会小了。
    “你急着做什么?”
    ☆、冒进(二)
    唐佑鸣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你应该知道父皇为什么会把皇姐外嫁吗?”
    蔺维言自然补了课,先帝登基的大致过程都清楚了,但这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内幕则没有渠道了解,闻言摇头道:“素闻永安帝仁厚温和,怎会将亲女外嫁?”
    “当时父皇南巡,皇兄和太后联手对母妃下了手,我与皇姐当然不甘心,我在朝堂上针对皇兄的事情你一定知道。”唐佑鸣不忌讳这些,说得顺畅,“皇姐虽为女子,却着实手段了得,稍使手段便让皇兄的日子极不好过。”
    蔺维言没想出一位公主要怎么为难一位皇子,才会让那个皇子极不好过。
    唐佑鸣看到他的表情笑了一下,不过想起那段日子,表情再次沉郁起来:“皇姐向来不屑后院的阴私手段,对京城贵妇贵女们的掌控力却非常强,她比我擅长与人交际。 ”
    这话一出,蔺维言顿时明了,先帝的状况恐怕真的非常不乐观。虽说总有儒生学究瞧不起女子,可京城里贵妇们的作用却着实不小,不说别的,光是给自家人吹吹枕边风都够先帝喝上一壶。
    唐佑鸣说的话尚有保留,当时会发展成这样,正是因为他父皇的纵容默许。
    太后是父皇的发妻,二人却只保持着相敬如宾的状态,母妃却与父皇琴瑟和鸣,至少唐佑鸣曾经认为他们之间不谈爱,也是有感情的。可是母妃枉死,父皇却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就算默认了他们难为皇兄和太后又能怎么样?
    “年少轻狂。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皇兄?”唐佑鸣轻笑一声,“我一直佩服皇兄那时的手段,他居然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父皇。他说知道父皇心里更属意我,可是我尚未得到太子之位,便与皇姐联手,如此咄咄逼人,若是真的登基,安能留他一命?”
    蔺维言轻叹一声,也有两分佩服。自古以来,储位之争都不好摆在明面上,在位的皇者忌讳,皇子们为了获得上位者的垂青,更是恨不能表现出自己贤明豁达的一面。先帝却敢将自己的忌讳直接说出来,想必是毫无退路,真正的背水一战了。
    “他居然对父皇说,若让我登基,就需得皇姐外嫁,留我在京中孤身一人,他还有些许保住命的希望。若不然,他还不如当场撞死在大殿里,也免得之后受辱。要么,就让他登基,一方面有我与皇姐互相扶持,另一方面,他也会为了名声,保我们一世安稳。”唐佑鸣冷笑,“这个提议何其荒谬,我甚至没放在心里,更别提针对这件事准备什么应付的手段了。”
    唐佑鸣闭起双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可父皇被他说动了。”
    他当时有多傻,才会认为该是他的总会是他的,不是他的更没有争的必要。他甚至真的不在乎谁登上大宝,只是勤勤恳恳地做着他的贤明王爷。明知道皇兄说了那些话,还是天真地认为他只是想为母妃报仇罢了,帝位之争与他无关。
    “我至今没有想通,他是希望我与皇兄‘公平’相争,好选出一个真正适合帝位的继承者,还是……真的想要保住所有子嗣的性命。”唐佑鸣睁开眼睛,冷笑道,“若是后者,那就太讽刺了,他自己被杀不说,我所有的兄弟也全部不在了。”
    蔺维言知道唐佑鸣心中早有猜测,甚至已经有了证据和结论也说不定,不过无论为何,既然唐佑鸣不说,他就不会问,有些东西一直不知道说不定更好。
    “这与你如此急切地整肃朝纲有什么关系?”蔺维言不喜欢这种过于沉闷的气氛,或者说他认为这种气氛跟唐佑鸣不符,所以淡淡地岔开了话题,“我没想到。”
    唐佑鸣领了蔺维言的好意,恢复了俾睨的神态:“一时错总比一世错要强。皇姐因为我年少冲动,不肯妥协而不得不远嫁。难道就因为嫁了过去,我就要听任她在鲜卑国过一辈子苦日子?”
    唐佑鸣目光投向窗外,哈哈一笑:“朕迟早要迎回皇姐,踏平鲜卑,哪能被朝中这些蛀虫拖住脚步?”
    过分张扬的面孔似乎在发光,夺目得可怕;语气如此不羁,却让人心绪涌动,恨不能为其肝脑涂地。
    可惜还没等蔺维言反应,唐佑鸣就失了兴致,意兴阑珊道:“只怕要被人说为了一己私心便惹得生灵涂炭吧。”
    其实无论有没有他皇姐的因素在内,鞑靼和鲜卑都是迟早要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不过大平朝已经初具乱象,不顾朝内情况便大肆出兵是万万不能的,他只能加快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