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正当林翰茂仔细考虑的时候,绿乔忽然走了进来,附在心不在焉的唐佑鸣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唐佑鸣垂着头,蔺维言没看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立刻站起来道:“本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你们继续。”
    没过多久,唐佑鸣再次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纸卷,神色古怪:“咸丰城出事了。”
    三人一惊:“怎么了?”
    唐佑鸣:“卢鸿达被就地问斩了……”
    林翰茂瞪大眼睛:“什么?!”
    蔺维言也很吃惊:“是彭笛对陛下说了什么吗?”
    唐佑鸣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曹郜章犹疑地摸摸下巴,喃喃道:“若是没有卢鸿达,我们回去也无所谓……”至少不像卢鸿达那么怕死,与他配合不是不可以。
    林翰茂也倾向于立刻离开了,只是再次向唐佑鸣确认道:“还有别的消息吗,比如陛下如何处置我们?”
    唐佑鸣正在走神,听到他的问题醒过神来答:“朝廷正在吵。”
    蔺维言不动声色道:“既然这样,我们必须打个大胜仗来逃脱责罚了。”
    四个人达成一致,说行动就行动,只是对彭笛依旧有些顾虑,最后决定从宋直那里借过。
    一路上与达穆尔可汗的斥候、小股部队接触了几次,小小地打了几场。到了小关卡,他们没有停留,与宋直汇合,又给彭笛送了个消息,直接出击。
    士兵都很疲惫,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用兵最忌讳不上不下,要么立即出击,要么让士兵彻底休整,可惜他们赶时间,后者是绝对不行的。
    没办法,他们只好用士气弥补其他劣势,被公认为最能忽悠的唐佑鸣被推上台,做战前动员。
    “打好腹稿了吗?”蔺维言抱臂站在门前,“此战成败全看你的了。”
    唐佑鸣正在闭目养神,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睛,直视前方:“你不必这么帮我的,若是被有心人发现痕迹,你会倒霉。”
    若不是蔺维言第一个提议让唐佑鸣做战前动员,另外二人也不见得能想起这回事,唐佑鸣自然感谢他的用心。不过此战能与蔺维言三人结交,已经超出他的预计了,他本来没打算锦上添花地在士兵面前露脸。
    蔺维言平淡道:“我什么都没做。何况我也不能更倒霉了,蒋太尉和季丞相都被我得罪个干净。债多了不愁。”
    “其实你根本无所谓忠心于谁,你没有这个概念。”唐佑鸣靠在椅子上,从容道,“你的要求只是不违背本心地做官,或者说生活,若是可以流芳千古,成就伟业就更好了。”
    蔺维言苦笑道:“这话传出去,我会掉脑袋的。”
    唐佑鸣没有过多地讨论这个话题,他换了个话题道:“无论如何,我们弃咸丰城于不顾有过错。可朝中却没有对我们降下什么惩罚,只斩了守城不出的卢鸿达,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自然奇怪。”蔺维言走进房间,坐到唐佑鸣对面的椅子上,“其实卢鸿达到目前为止都没犯什么大错,就算守城不出可能导致恶劣的后果,可毕竟一切未成定局。换主将可以理解,就地问斩就很奇怪了,这个处罚太严厉了。”
    唐佑鸣点点头,仔细地道:“这正是我没有想通的地方。何况丞相应该非常恨我们两个,他会让我们这么舒服?”
    蔺维言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移开视线。这是他认识唐佑鸣后所见过的,唐佑鸣最认真的一面。
    优美的眉峰微微地皱着,唇角轻抿,眼神中带着些坚毅和些许的困惑,那种神情让人很想为他排忧解难。
    “卢鸿达会得到这样的下场,而我们没得到任何责罚,还有一个可能。”过了一会儿,蔺维言才接口道,“那就是有人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他身上,甚至夸大其词了。”
    唐佑鸣不知道蔺维言走神了,他在很认真地考虑蔺维言的说法,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样一来更不合情理了。”
    为什么要让卢鸿达为他们顶罪?难道是傅善志的手笔?
    蔺维言否认了他的猜测:“不可能。叔父和傅大人会为我求情,但不会也没能力祸水东引。”毕竟还有彭笛在,他上书的第一手资料才是陛下最相信的。
    “既然不是帮我们,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唐佑鸣摸摸下巴,眉间舒展了两分,似乎有了一点猜测。
    蔺维言接口道:“没错,出手的人可能只是想害死卢鸿达,只是我们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
    “我有点头绪了。”唐佑鸣眯了下眼睛,“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蔺维言也没追究他过河拆桥的事,只是提醒道:“时间快到了,士兵应该集合好了,你该出发了。”
    唐佑鸣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双手在胸前合十,状似虔诚地道:“走吧,成败在此一举了,放心吧,我会拿出哄骗香倚楼头牌的水平。”
    蔺维言哭笑不得:“那我真是太放心了。”
    两人出门就碰上了拎着一笼鸟的林翰茂,直奔唐佑鸣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唐佑鸣:“熬熟的海东青,为了庆贺你的诞辰。”
    “我不要!”林翰茂颇有些恼羞成怒,“还给你。”
    唐佑鸣无语:“为什么?”
    紧跟着过来的曹郜章也和稀泥道:“林小将军,这说明将军关心你啊,这么紧急的情况都记得你的生辰!”
    林翰茂似乎更恼怒了,坚定地道:“我不要!”
    唐佑鸣扫了他一眼:“不要就宰了吃肉,就算真的要还本王,也要等战前动员结束,本王现在没时间处理它。”
    林翰茂狠狠地瞪了唐佑鸣一会儿,转身便走,曹郜章两边看看:“王爷您莫气,末将这就去问问林小将军犯什么浑。”
    说完溜了。
    蔺维言一语中的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厌恶你送他的东西?”
    唐佑鸣一边走一边想,快到地方的时候忽然站定:“我好像知道了。”
    蔺维言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唐佑鸣:“大概是我十岁那年对他讲,待到他十六岁生辰,便娶他做王妃。所以他觉得我送他礼物不怀好意?”
    蔺维言:……怪不得林小将军那么讨厌你。
    唐佑鸣捏捏眉心,非常无辜地问道:“开玩笑的而已,他居然记了十年?”
    ☆、异动(二)
    唐佑鸣没有纠结林翰茂的事情,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他当然不可能同时给十多万将士誓师,没那么大嗓门。可有些时候,气势只有在第一现场才有渲染力,让军官传达的效果肯定会变差。所以他说的必须是无论怎样转达,都可以让士兵们亢奋起来的话题——比如说,升官发财。
    “你们的将军拜托本王来主持这次誓师,相信你们都认识本王,本王不喜欢长篇大论,相信你们也不喜欢。”唐佑鸣开门见山道,“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频繁的战争,前提是你们把这一仗打好。”
    唐佑鸣停了一下,忽然大喝:“曹将军的部下何在?”
    正中央的队列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声,唐佑鸣微笑了一下:“本王答应你们,只要此战得胜,你们可以回到内地布防,无需在此荒凉之地继续镇守。”
    连曹郜章的眼睛都亮了一下,更别说士兵了,欢呼声震耳欲聋。
    唐佑鸣又道:“当然了,这只是本王念在你们戍卫边关有功,给你们的格外优待。至于其他,此战中,所有将士军功奖励翻倍。”
    唐佑鸣抬高声音,近乎有些放肆地道:“只要你们有本事抢到鞑子的人头,田地!官职!宅子!所有的赏赐通通翻倍!”
    不止曹郜章的部下,其余三部也通通叫喊起来,最后汇聚成一句话:“王爷千岁!!”
    唐佑鸣哈哈一笑,端起手边的酒盏:“本王能做的很少,只能保证一点,只要众位不撤,本王定与众位同在!”
    言罢,将酒一饮而尽,倒扣酒盏,最后直接摔在地上。
    “王爷千岁”的呼声更高了,唐佑鸣五指并拢成刀,抬起小臂,而后斩钉截铁向下一挥:“战!”
    场中气氛热烈,演武场旁边却正相反。一个记录誓师大会的主簿低声嘲讽道:“哼,寡义廉耻。”
    恰好听到的四位将军齐齐回头,一齐盯住他。老学究似的主簿吓了一跳,额头上落下汗来。于这四人来说,只要唐佑鸣能将气氛调动起来,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何况这番话效果不错。
    宋直拧着眉,不悦道:“扰乱军心,杖责三十。”
    几个士兵拖着主簿下去,四人一起迎上走下来的唐佑鸣。不知道曹郜章对林翰茂说了什么,总之林翰茂没那么别扭了,上前一步道:“立刻出战吗?”
    唐佑鸣点头:“晚一刻都不行。”
    四人同时接令:“末将明白!”
    唐佑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虽是决战,却着实匆忙,各位将军辛苦了。蔺将军,还请你带五千人,去咸丰城探一探情况,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几人身处草原时,与宋直配合极为默契,一攻一守,让达穆尔可汗吃了很大的亏。加之咸丰城实在难攻,因此鞑靼渐渐把攻击和防御的重心转移到此处小关卡,故而,几人不得不在这里与鞑子决一死战,彭笛则在咸丰城配合他们。只是唐佑鸣心中总不大踏实,似乎要出什么事情。
    几位将军面面相觑,曹郜章一句话都憋不住,直接问道:“若是那里镇守了十多万人都会出岔子,蔺将军这五千人能有什么用?”
    唐佑鸣不好说自己的怀疑,只是看着蔺维言的眼睛,认真道:“就当本王恣意妄为,还请将军务必走这一趟。”
    二人对视良久,久的旁边几人有些尴尬了才各自移开目光。唐佑鸣摆摆手道:“各位将军自去做准备吧。”
    蔺维言也道:“既然是王爷的拜托,末将现在就出发。”
    其余三人打着哈哈,各自散了,蔺维言带着人走了,唐佑鸣一时无事可做,回了帐篷,闭上双眼。
    心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一支鲜红的队伍,敲锣打鼓,喜庆无比地渐渐远去。他们在送嫁,于唐佑鸣,却像哭丧——那是他上一次心神不宁后遇到的事情。
    唐佑鸣手中信息不全,他没办法完全预测到即将发生的事,这让他很不习惯。距离京城远,确实宽松很多,可惜消息来得太慢,也让他陷入被动局面。
    但愿一切顺利。
    唐佑鸣刚走到门前,绿乔便进来禀报:“王爷,几位将军要出战了!”
    唐佑鸣精神一振,大步走了出去。
    鞑子的军用马匹早就变成马肉了,闹饥荒比凑不出骑兵要危险得多。因此宋直几人毫不畏惧地让士兵压了上去,没有骑兵冲锋,他们未必就会在实打实的步兵战中落入下风!
    小关卡的城墙上摆了一排战鼓,咚咚的声音震耳欲聋,士兵们踩着鼓点,发出的吼叫声比的鼓声还要响。大概是唐佑鸣那个“战功翻倍”的奖励鼓动了他们,有些士兵就是冲着鞑子的左耳去的,凶悍至极。
    正值黄昏,天边黄沙漫漫,近处血光满天。喊杀声合着战鼓声,带着奇异的魔力,让所有人血脉贲张,眼睛赤红。
    “咚咚——!”
    曹郜章猛地振臂,以他为中心,连绵的号角声响起,似乎一直传到遥远的地平线上。前进的号令声从成百上千个军官口中同时传出,化作一柄尖锐的利剑,直指鞑靼中军!
    “咚咚——!”
    林翰茂脸色肃然,一个口令传出,万千箭矢铺天盖地扑向对面的敌人,□□兵以弓弦声为令,呼喝间毅然踏上!
    “咚咚——!”
    宋直面无表情地骑马立于阵型最前,挥刀横劈!溅起的血液如同兴奋剂般催化了本就足够浓郁的血气!
    两翼及中军三方同时开花,大地瞬间蒙上一层血色。
    唐佑鸣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做了个手势,金钲声乍起,有反应的却不是大平朝部队,而是对面的鞑靼部队——前方杀得兴起的军队没甚反应,后面准备扑上的队伍却混乱了一下。
    鸣金收兵,唐佑鸣却以此警戒军队一鼓作气。
    金钲声响过三回,钲歌响起,站在车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