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神仙谷里的人还是都一样,张罗著他们两人先吃,饱餐之后便是喂鸡的去喂鸡,喂鸭的去喂鸭,喂师父的……嗯……小春的师父仍在睡著,那叫阿二的总是端了饭到房里去等人醒来。
    而小春在神仙谷的份内工作则是……喂‘猴子’。
    便那些守在神仙谷外围防止有心人闯入谷的凶猛药彘。
    云倾本来不想小春做这事,因那药彘生性凶猛,最重要的是,脏得不得了,浑身上下都是泥,就连脸上唯一能看得见的五官也只有两颗露著凶光的眼睛而已。可小春反正有乌木令在身那些药彘伤不了他,云倾也只得随小春去。
    和这人在一起久了,那些他坚持的事情,自已多半也是无可奈何,屡屡随了他。
    只要小春高兴便是好了的,云倾渐渐知道,不强求。
    云倾望著小春的背影,目送他离开。小春小步一回首,笑嘻嘻地朝他挥手,要他回竹屋里去。
    很舍不得,可还是送走了小春。
    以前几次都是跟著小春去的,可上回一只药彘跑来蹭了他一下,那脏啊,差点让云倾把那药彘头给拧了。
    结果因为伤势未愈,又动肝火,他吐了一口血,吓死了小春。
    第二回以后,小春便不让跟了。
    有点闷。云倾慢步走了回去。
    鸟语花香的神仙谷,是人间净地。这儿没有恩怨纷扰、没有血腥仇杀,有的只是几只鸭几只鸟,和一群待在山谷里终年不外出的人。
    回到竹屋前,小春的师兄们正忙著,小春的师父被阿二连人带躺椅扛到庭前草药圃晒太阳,斑白的头发和小春一样,睡著还会喃喃呓语说梦话也和小春一样。
    往那里看了一眼,阿二猛地抬起头来,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锋,云倾哼一声,也没往那里走去。要不是见到师父生得和小春几分相似,他才不会多看一眼。
    记得小春的交代,在谷里头要对师兄们好一些,若闲著太无聊,也可帮他们分担一些杂事。
    望了小三一眼,那家伙正在药圃里拔杂草。
    云倾心里头掂了掂,拔草这事简单,小春一直想著自已与他的师兄们交好,这地方到底也是要久待的,或许自已也该做些什么表示才是。
    利索戴上了手套,云倾在距小三有些远的地方蹲下,往泥地里望去,那一棵一棵青青绿绿的东西,长得净是一个模样,估摸和小三手里的杂草类似,云倾没做多想,便一手一撮拔了起来。
    小三在云倾蹲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见云倾拔草的动作以后,瞪大眼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的无法置信。那药草……那药草只生长在悬崖峭壁险峻处,他挖回来后培植了好久,到如今都还是轻轻一碰就会枯死了的啊……
    云倾发现小三正盯著他,不喜被人这么看,他回瞪了一眼。
    小三含泪慢慢低下头,侧眼继续偷瞧。
    云倾越拔越多,小三暗自捶心肝。
    可这端王是八师弟的人啊,当初留都留了,这回又哪能对他说些什么!
    待云倾把那些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小杂草拔光,泥土地秃了一大块之后,他满意地站了起来,去找别的事情做。
    待云倾走远,小三红著眼眶扑进他家二师兄怀里,怕吵醒师父,小小声地哭道:“端……端王把我的百花珍珠草拔光了……我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草养活的……被他那么一弄……还不死透……”
    “……”阿二拍拍他家小师弟的头。“瞧他那样,兴许只是帮你拔草来著,你可以好好同他说去。”
    小五正在喂鸡喂鸭,云倾走了过去,朝小五伸手,小五愣愣地便把那盘和著米的药材递给了云倾。
    云倾盯著盘里的鸡食一眼,而后抓了一大把,往鸡鸭身上丢。
    这动作是仿照方才小五的模样做的,只是人家小五轻手轻脚,仍的是地上,云倾却雨为要给那些东西吃,不如直接往它们身上仍比较快。
    这人忘了自已有功夫在身,那一把一把的仍,痛得公鸡母鸡公鸭母鸭还有一群小鸡小鸭嘎嘎乱叫东跑西窜,可云倾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见它们跑了不吃食粮,便随之跟了上去,硬是一把一把地砸,碰到几只鸡昏了过去,几只鸭倒地不起。
    “灭绝人性、惨绝人寰啊……”小五看都不敢看。
    “好可怜。”正在扫地的小六拿著扫帚靠到小五身边,为神仙谷的鸡鸭们掬了一把同情之泪。
    怕它们不吃,云倾不自觉地多使了点力,仍到最后的结果是神仙谷内外“尸横遍野”,云倾这时才疑惑地由外头走了回来。
    稍后,他站在篱笆前沉思,先前重伤未愈,如今又无意间妄动真气,引得胸口阵阵的疼,这时他才发觉竟是自已下手重了些。
    那些鸡啊鸭的又没武功,难怪会死的死昏的昏,还活著的不停跑给他追……
    “原来如此……”云倾恍然大悟。
    在神仙谷中极其无聊地“帮忙”做家事,从太阳由东方升起直到停在头顶上方,正午了,小春却仍是不见人影,这让云倾显得有些不耐烦。
    再也等不下去,云倾立刻入房拿了乌木令出来,往外走去,找人。
    神仙谷里的药彘不多,增增减减大概也不出二十只,没道理过了晌午还不回来。
    云倾越想,脚下步伐便越是急促,该不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都到神仙谷了,这里没外人闯得进来,他还会被什么给耽搁?
    用上轻功拼了命地往外头赶去,想起前几次弄丢小春时小春遭到的意外,云倾心里又急又紧张,一颗心慌得不得了,想再快找到小春,肺腑几番提气运劲,却是叫胸口一阵气闷,血腥之气突如上涌,让他嘴里感到一股腥甜。
    最后云倾在神仙谷入口处那里,见到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著他,正蹲在地上不知做什么,屁股随著身上动作撅啊撅地,灰白色的长衫垂在泥地上蹭啊蹭,下摆弄脏了一大片。
    “赵小猪!”云倾急急吼了声。
    突如其来的雷般怒吼让小春吓了一大跳,但转过头来见到原来是心肝美人儿到来,下一刻小春便露出了灿灿笑容,大声地喊了回去:
    “云倾,云倾云倾,你来找我啊!”
    “你在做什么,怎么那么久都没回去,都过午了!”云倾定下心神,把嘴里那口腥液咽了下去,确定小春真是没事,这才撒了方才胡思乱想的心思,放慢脚步走到小春身边。
    小春仍是蹲在地上,那般不雅的姿势在他做来却全无不妥,他十指豪气地掘入土里,东掏掏西挖挖,指缝里尽是黑泥,身上脸上都脏了,可倒是不在意。
    “在给你挖包子馅呢!”小春仰头朝云倾笑了笑,又低头掘去。
    小春说道:“昨天你不是赞小师兄煮的春笋鲜嫩好吃,我想来多挖些回去,让他做笋乾包子给你吃。可这神仙谷里的神仙笋不好找,冒出头来的都苦了,得挖在地底下的才鲜翠,你再等等,我马上好了。”
    “你……由早挖至今?”云倾心头突然又一窒,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也不是,”小春回说:“喂完药彘们以后才开始挖的,你晓得,没让它们吃饱,它们可闹脾气、咬人了。”
    “我以为……”云倾想说:我以为你又不知跑哪去了……
    小春眼睛一亮,“啊”了一声,将挖到的笋子折了下来,往怀里头塞,拍了拍那堆将衣衫撑起成小山的鲜嫩春笋,笑著说道:“走了走了,该回去了,不回去又有人要担心了。”
    “谁担心你?”云倾问。
    “不就是你啰?”小春朝云倾眨了眨眼,含笑说道:“才出来一下子,就跑来找人,你那么不放心我啊?”
    云倾皱起眉头。“你出来许久……”
    小春道:“离开你摸道是一时半刻,就算是半盏茶那么丁点时间,你也觉得久吧!”
    “是。”云倾点头。
    小春嘿嘿地笑了,那模样可乐的。有个人心里想著念著都是自已,这感觉怎么想怎么好。
    云倾和小春慢慢往回路走,一路上小春有说有笑的,偶尔云倾会回个几句话,露个笑容。云倾就喜欢小春这些叽叽喳喳的模样,有朝气有生气,只要不是躺著任自已怎么唤也唤不醒来著,他都喜欢。
    回谷后,照例云倾又帮小春洗了一回。
    洗著洗著,照例也又把小春压在澡盆上来了一品。
    小春总是嚷著水都溅到地上,房里太多水气,墙可是会发霉的。
    云倾却觉得那一点影响也没有,溅了就溅了,湿了就湿了,抱著小春和他在一起,比什么事情都来得重要。
    可小春哼著哼著,却发觉云倾脸色不太对劲,他摸摸云倾的脸颊,搭上云倾的脉,有些苦恼地说:“云倾……云倾……要不要……停……一停……”
    “嗯?”云倾瞥了小春一眼。“停?”
    “你的内伤……不行……啊……”小春还想说什么,却让云倾一个挺身,激得浑身激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先顾好自已吧。”云倾眯了眼,继续埋身小春体内,直至这人再也说不出任何拒绝他的话语来。
    他何尝不知道自已身体的状况,可什么时候都能说不行,就在这翻云覆雨之际不能不行,他才不会停下来。
    稍晚,好不容易才把小春洗乾净,云倾却又发觉小春跑得不见人影。
    神仙谷不过丁点大的地方也能找不著人,云倾真是气闷,这人简直和外头那些“猴子”一样,挺是会蹦的,蹦一下就不知哪去了。
    直到用晚膳之时,小春才脚蹦了出来。
    云倾端坐在饭桌前,看著小春端出一盘又一盘的珍馐美味,顿时身上戾气消失了一大半,饭厅内的气氛这也才和缓许多。
    小春的脸颊有些红,上头还沾著一块黑黑的灶灰。
    云倾才想开口问,小春就笑嘻嘻地说了:
    “今儿个我下厨给师兄们赔罪,听说云倾难得想帮手,却因为过于生疏把谷内弄得一团乱,云倾总归也是我带回来的,我的人呢,做事自当算在我份上,师兄们从小看小春长大的,这点也多多包涵别计较了。云倾喜欢吃春笋,我去采了。这算是借花献佛,在这里给师兄们道个不是,云倾他初来乍到,对谷内的事情还不甚熟悉,师兄们大人有大家,从今以后我这师弟不在的时初,还望多多照料照料云倾。”
    云倾一听见小春说那什么“不在”黛眉一皱,便拧了松不开来。
    小春和师兄们正正经经地商量了云倾的事,反覆来去讲了个数十遍,最后还是小三有了火气,开口说:“得了你,自家人这些客套做啥,你以为当你师兄这么多年,还当假的吗?说了让他住下来,便是什么也不会往心里去。”
    其他人都点了头,阿二替师父布菜,难得笑了声:“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他这师弟,还没看过这么袒护谁,稍微一点动静,竟急成了这样。
    师父笑呵呵地也点著头。“都吃吧,你师兄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