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再得装聋作哑也不可能无视自己对小文介意的心情。
    算什么呢?从小的青梅竹马,在关键时刻背叛自己的小人,因为那样的原因分开多年,再见之后他已遗忘了自己。其实开始也没想怎样,主动去接近也不是抱着伤害的目的,自己就是忍不住想靠近他身边,若无其事地做朋友,就当从前的不愉快都不存在。甚至如果他喜欢青青,青青也喜欢他,那么就成全他们,直到再次亲耳聆听了他对“性侵女性”的“妙论”……该说他单纯还是怎么的,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不幸的种子正是在那一刻由自己种下。
    如何让一个人痛苦?在技术上来讲臧澳并不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可是他放弃了其它九十九种方法,而选择了最变态的那一种。即使再怎么用黑道的恩仇论粉饰动机,臧澳也知道自己已经走得太远,远到他看不到本来面目。
    他反感小文的自私,想看他没出息地哭,可是等他真的哭出来,他又感到窝心。到底还是舍不得的吧。
    他每天都在想小文的事,刷牙的时候想,坐马桶的时候想,抽烟的时候想,做坏事的时候想,开车的时候想,以至于因为走神无视交警的手势而被扣了分。
    不知道为什么他记得许多关于小文的事,那些故事被从箱底的掏出来,抖落抖落尘土,阳光下仍旧鲜活。
    臧澳的妈妈邓秀兰很少见到自己的儿子在不是周末的日子回家,并且没有陪她多坐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不出来。
    邓妈妈忍不住敲门进去,看到儿子的床脚边横着一个旧箱子,她认得那是他离婚的时候儿子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多少年来一直也没丢。儿子是个念旧的人,用过的东西舍不得扔,念头越多越是如此。
    臧澳的大床上乱七八糟放着一些玩意,小时候用过的一副网线松垮的破羽毛球拍、一盒褪了色的象棋、一个图画本里面画着汽车手枪变形金刚、一个骷髅头项链坠、甚至还有一个他初三的时候第一次做实验的时候拿回来的试管,还有些不值钱的宝贝仍旧在压箱底,臧澳正背坐在床上低头认真看着什么,邓秀兰走过去问:“看什么呢?”
    臧澳头也不回地说:“没什么,照片。”
    邓秀兰过去坐在儿子旁边,他膝头放着一本破影集,正在一页页翻看。
    臧澳突然笑了,指着一张黑白照问:“这是几岁来着?有两岁?”
    那是一张合影,或者说是两只大头的特写,两个胖大的孩子俱红扑扑地脸蛋着,其中一个歪着脑袋几乎靠在另一个的肩膀上,笑得口水一串串,另一个似乎怕痒地缩着脑袋。
    邓秀兰也笑了,“一岁多一点,你小时候长得显大。”
    翻过去是同一天照的另一张,还是那两个大脑袋,但是姿势却无比bh,两个还不怎么会说话的胖孩子被摆成kiss的状态侧对着镜头,从那各自无表情的半张脸来看这两只根本就不知道情况。邓秀兰说:“喏,这张是你表姐硬要摆来照的。”
    听过很多遍的臧澳点点头说:“照完后小文才反应过来大哭了一场是吧。”
    邓秀兰意外地看了眼儿子,他已经太久没有提到那个邻家孩子的名字,她也不提,怕他难过。
    可是臧澳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翻下去,指着一张彩色的问:“这衣服是你买给他的?”
    照片里还是两个孩子,这次是全身,其中一个身着小背心叉着腰,另一只穿着一件乳白色背开襟的棉布童装,衣襟上有一只粉色的兔子,那孩子正对着镜头腼腆地笑,因为腼腆而微腆着肚子,衣襟的下摆就稍稍翘起那么一点。
    邓秀兰细看了一眼说:“是。还是因为你淘气,下雨后把小文推到的水洼里,衣服都脏得洗不出来,我过意不去只好买一件新的给他。”
    臧澳说:“我记得他可喜欢这件衣服了,整天穿,他妈妈洗完之后他就搬个板凳坐到衣服旁边看着,一等干了就自己扎着板凳上去收回来。”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孩子的衣角,嘴角不自觉地牵出温柔的弧线,好像随时都会哼出歌来。邓秀兰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儿子这么单纯地快乐了。
    一页页照片翻过去,邓秀兰到今天才发现,儿子的这本小相册里竟然大半是和那孩子的合影,生日、春游、过年、运动会、毕业,从开始到最后的。母子俩一起说着话叙着旧,一本相册居然用了半个多小时。
    趁着儿子收拾箱子的当,邓秀兰装做不经意地问:“怎么突然想看这个了?”
    臧澳心情不错地说:“就是突然想到了。没什么——妈,你说人要是一直生活在小时候就好了。”
    邓秀兰说:“哪能够呢。”知道他不想说,她就不问。
    第 16 章
    晚上臧澳回到自己独局的公寓,灯亮着,佐青青在,她从阳台上回来,手里拿着刚刚才收回来的衣服,那洗衣服看上去干干净净好象还散发着夕阳暖烘烘的味道,就像这女人。
    佐青青温柔地一笑说:“你回来了。不好意思,刚打扫完,还没做做饭,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问你想吃什么,又怕你有应酬……”
    臧澳说:“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佐青青说:“我知道你忙。这些天都没见面。”
    两人一时无语。
    佐青青突然醒悟地说:“你一定还有事情吧,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你没这么忙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就好。我等你。”说着急急穿鞋要走。
    臧澳喊住她:“一起吃顿饭吧。”
    佐青青说:“那我下面给你吃?”
    臧澳说:“出去吧,去七月流火。”
    左青青脸色微变说:“我还有事,今天就算了吧。”一边推门就走。
    臧澳拉住她的手臂,“我送你?”
    青青坚决地挣脱摇头走了。
    臧澳舔舔嘴唇叹了口气。差一点就要摊牌了。
    青青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软弱,重要的是对他死心塌地,从这些个方面考虑她颇有做“流氓”老婆的素质。他曾经想过,再过一两年,如果她还没有改变心意而他还活着的话就娶了她。可是现在……他不想耽误她,更不想伤害她,如果必须伤害,那么他希望程度可以降到最低。
    可是青青还是太聪明了些,竟然以为有些话说不出口就不会实现。
    这是又一件令臧澳头疼的事。
    对小文来说生活就不仅仅是关于性向关于爱情那点苦恼而已了,要残酷得多。
    公司里对他的态度已经由背后的指点非议升级为不掩饰的排挤和讥讽,比如同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几乎到了公事公办,如非必要视而不见的地步。即使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对方——特别是男性也会自觉地同他拉开距离,足足有两臂之遥,如果他因为听不清而上前一步,对方就会很紧张地后退一步,如果配上台词的话就是:“不要过来!xx退散!”
    吃饭的时候他再不被任何小群体欢迎,无论食堂多么拥挤,他的周围都像核暴中心一样生物灭绝。(大概只有小强那样顽强的生命例外。)
    特别是在他上洗手间的时候,他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每当他走进卫生间的时候,如果里面已经有两人以上情况还好,大家顶多是侧目而视,背对着他护住自己的裆部,匆匆离开;当里面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多半会脸色丕变,一次那个倒霉催的因为太急着拉上拉链而差点夹断自己的肉芽,就这样蹦跳着几乎失禁地仍旧挣扎着向外逃生;如果里面没人他也不能松气,因为时刻会有人冲进来,打个照面一个托马斯回旋再冲出去。后来不知道是谁在男卫的门口贴了张纸条写着:同性恋与旺财不得入内。小文羞愤难当,他想拉住公司里当面对他无视背后对他蔑视的每一个人的手说“我不是同性恋!”,可是这话他能说吗?说了又有人信吗?什么叫欲盖弥彰?什么叫此地无淫?
    结果小文只好减少喝水量,渴的时候也尽量忍耐。
    他这样忍气吞声主要是想保住这份投入了许多心血的工作。可是这样的努力却换来一纸调令。他被告知调离技术部而转入业务部。
    小文不甘心,他辛辛苦苦在这个职位上做了几年,就在几个月前,组长还在一次酒后悄悄和他说不久后这个位子就该轮到他,让他好好表现。他从毕业就一直做技术,从没跑过业务,现在要同刚毕业的人一起从头做起,为什么?他很不甘心。
    可是当他鼓起勇气去找经理的时候,对方隔着一张宽阔的桌子严肃地说:“公司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变动,这是正常的人事安排,至于如何安排,这是公司高层综合各方面的意见集体的决定,决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如果你不服从公司的调配,或者认为离开这里有更好的发展,那我无能为力,只能祝你好运。”
    小文真的很想把那张调令摔到这个死瘦子的脸上,对他大吼“老子不干了!”可是他不能。
    目前不是失业的时候,他年初才付了期房的首付,每个月还有房贷要还,何况现在市场不景气,主动辞职比被解雇的话经济受损失。他知道他们是想让他主动辞职,但他偏不!
    ……小文很悲哀地发现,在这些现实的罗唣面前他没有勇气迁就自己的尊严。
    公关部的经理是一个擦着桑梓红口红的女人,爱穿套装戴丝巾,她倒没其他人那么公然地嫌恶小文,而是用一种看货的眼神打量了他半天,然后才点点头,说:“长的挺清秀,就是皮肤有点干,平时多喝水,另外适当用点润唇膏。”
    第 17 章
    润唇膏?一个直男的字典里曾经存在这么个东西吗?小文很快就知道桑梓红是什么意思了,也知道公司对他的调令意图何在。
    到业务部后他接到的第一单活是和桑梓红一同接待一个据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客户。小文有点怯场,他没接待过客户,酒量一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何推销产品,可是后来他才知道他的作用根本就不是推销产品,而是推销自己,或者被推销,或者干脆点说,他就是类似于商场搞促销时的赠品,上面写着“for free”。
    桑梓红在酒场上的精神面貌和办公室里又不同,看上去竟然有点眼熟,想了半天小文才想起来,似乎是和那个“七月流火”的妈妈桑如出一辙,双方似乎已经就定单的问题谈了一段时间,现在似乎到了冲刺阶段,但是因为对方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自然没那么容易搞定,似乎还在吊着桑梓红的胃口,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另外的好处。而小文就是桑梓红祭出的好处,恨不得趁着月黑风高的把他洗刷白净光不出溜的拿毯子一裹送到人家的床上。
    “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是个50多岁的老男人,如果不趁着酒劲对年轻男子上下其手,并且毫不掩饰其兴趣的话,倒也有几分敦厚长者的意思。
    小文被桑梓红指使得团团转,手忙脚乱地替客户倒酒,手忙脚乱地因为屁股上异样的触感而把酒倒在对方的裤裆上,老男人趁机抓住他的手说:“没关系没关系。哎呀施先生陪我到卫生间打理下好吧?”
    小文的努力想把手抽回来,老男人恋恋不舍,桑梓红说:“应该的应该的,小文你把裤子和x总的换一下,本来也是你不小心。”
    小文摇头说:“我不换。要换你和他换。”
    这句话似乎有某种凝固时空的魔力,笑容、动作、筷子有那么四分之一秒都僵在那里,桑梓红的小指甲动了动才打破这僵局,她礼貌优雅地笑了笑,对x总说:“不好意思,我和自己的下属有话说。”然后拎着小文就出了房间。
    一到背人的地方桑梓红就立刻狂暴起来,狮吼着:“你tm的是zhuangb还是真sb?!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滚!我这里不养废物!”
    小文的忍耐到了极限,他可以忍受自己的尊严受践踏,但前提是践踏者不能是女人!他大吼回去:“这么想卖你自己去卖吧!老子不干了!!”甩手就走,刚出料理屋的大门,桑梓红就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他说:“等等!你不会不知道被调来业务部的理由吧?”
    小文激动地说:“理由?你们会给我这种东西吗?如果我知道业务部就是官妓机构我早就主动辞职了!!”
    桑梓红捂着自己的脑门,捏着腰一副“麻烦了”的样。
    “说官妓什么的太过分了吧,”她的语气已经缓和许多,甚至是谦让的,“业务部绝不是靠出卖肉体就能生存的地方,靠的还是实力、努力当然还有关系,你知道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