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当时应当觉得他们很可笑吧。
第175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32)
年轻的太子自他的父亲手中接过一国重担。
在这一刻, 所有人耳边仿佛都清晰响起了齿轮转动的声音,那是歷史势不可挡的脚步,是史册翻折过的又一页。
沈明恆轻声说:「爹,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昱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侧身让开了两步,示意沈明恆坐上龙椅。
他对沈明恆,只有骄傲,从来不会失望。
沈昱想,他就说他儿子穿上龙袍会很好看吧?
大夏的政权在轻描淡写中完成了转接,朝臣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顶头上司换了一个人, 就听到新帝不曾拖延地下了他在位时的第一个旨意。
「罗正业一案牵扯甚广,并州遥遥, 朕不能时时目睹耳闻, 将恐将惧。天下何其广博?朕欲任钦差代朕巡视九州,攻疾防患, 以除时弊。」
沈明恆看向沈昱, 微微躬身一礼,「这钦差一职,便劳烦父皇了。」
沈昱沖他笑嘻嘻地眨了眨眼, 也拱手回礼, 挤眉弄眼道:「遵命, 陛下。」
沈明恆哑然失笑。
朝臣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明恆这话的意思,而后便是惊恐不已。
谁敢保证自己裤子上没沾点泥巴?在官场多年,就算不贪污受贿,谁没用过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陷害过几个政敌?
再说了, 谁知道太上皇的批判标准是什么样的,万一他们觉得是好友之间互送礼物, 沈昱就觉得他们是在私相授受结党营私怎么办?
就算有人问心无愧,敢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没做过触犯律法的事,但是,他们可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们有家人,有不成器的兄弟姊妹,有打秋风的穷亲戚,有倚老卖老的长辈。
有朝臣小心翼翼提出反对:「陛下,安全起见……」
沈明恆抬手,打断了对方的发言,「反对的话便不必说了。」
他微微而笑,说道:「朕意已决。」
朝臣们忽而噤若寒蝉。
从前只见沈明恆温和有礼,好说话得很,未曾想他强硬起来,周身气势丝毫不弱于沈昱。
朝臣们突然想起来,其实严格来说,沈明恆也是开国君主来着。
天家这对父子,没一个好煳弄的,他们往后的日子真的会更好过吗?
……也不对,至少沈明恆比沈昱大方,假期和赏赐都给的很干脆。
*
下了朝,沈明恆给叶鸣谦和裴定山践行。
一个是去西域,一个是跟随左文渊去沃桑。
裴定山从前到底没出过海,沈明恆不放心就这么让他远航,去沃桑也算体验海上环境了。
没什么好担忧的,西域与沃桑都是小地方,挥手可灭,甚至不值得一个盛大的誓师仪式。
至多路途比较远,要去的时间比较长。
「殿下,臣一定会回来参加您的登基大典的。」叶鸣谦恋恋不捨。
沈明恆含笑点头:「好,孤等你。」
于策在旁边臭着一张脸:「第一,称『陛下』而非殿下;其次,称『朕』而非『孤』。玉玺都已交接完成,虽然册封礼还未行,但身份已经变了,都注意着点。」
裴定山豪迈道:「明恆,你登基大典上的金器,我全包了!」
他已经知道沃桑有好几座金矿。
不是他自负,但华夏大地向来没把小小岛国放在眼里。
他们的实力对比就是很悬殊啊。
异国使者来访时,连乞丐都不会接受他们的金钱。因为乞丐觉得他身为大夏子民,外族不配施捨他。
万国来朝,他们理应有这样的自信,这样的无所畏惧。
于策继续臭着脸:「什么你的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你逞大方的份?」
周言安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于策大声质问:「凭什么你们叫了周言安一起商量不叫我?我文采比他差吗?禅位诏书我也会写啊!」
沈明恆安抚他:「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哪来的下次?是沈昱再让一次位,还是沈明恆禅位给别人?
于策脸都青了:「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他超大声:「你们甚至没走三辞三让的程序,这让史官怎么写,让后世人怎么看!」
当初魏文帝逼迫汉献帝退位,三辞三让的程序都走了九个多月。再看看唐太宗,因为在一天之内完成三辞三让被后人诟病了多少句话。
这对父子倒好,干脆没有这个程序。
沈昱满不在乎,「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好话,所以才不叫你。」
沈明恆:「……」
沈明恆:「爹,没话说的时候,可以不用硬说。」
眼见于策脸色由青变黑,裴定山识趣告退:「明恆,陛下,我先走了。」
他拽了一把叶鸣谦,拉着他跑了出去。
直到拐过一道弯才放慢脚步,裴定山长出一口气:「幸好咋俩跑得快,要不然就得面临帮谁的问题了。」
出于忠君爱国的角度,他们肯定是得护驾的,但于太傅小心眼的很。
于策只有沈明恆一个弟子,但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有时于策也顺手教了,也算有半师之谊。
于策可会折腾人了,别的不说,打着教育弟子的名头,他们都不好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