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好一会儿,眼一眨,一颗泪珠滚落。
    「姐姐?你怎么了?」祝云奚不解。
    「没事。」于蕤拭去泪水,眸中依然闪着盈盈的水光,她绽开笑意。
    而后她站了起来,转身再度面向她的对手。
    于蕤轻轻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不出的写意风流、潇洒从容,「诸位,请继续。」
    *
    日落之时,今日的擂台也就随之结束。
    有些人用尽各种昏招,凭白在天下人面前出尽洋相,最后依然耐于蕤不得。
    假使对面站着的不是于蕤,换做任何一个男子,不论他身份有多卑微,这样的成就都足够让他一飞沖天。
    在家中为自己缝制嫁衣的女子听侍女说起这段一日之间传遍了街头巷尾流传的奇事,她眼神恍惚了一瞬,指尖渗出一滴血珠。
    「诶,小姐。」侍女惊唿一声,赶忙将针线拿走,取来帕子小心擦去血迹,「小姐在想什么?」
    肖婵娟沉默片刻,她望着自己青葱白嫩的手指,忽而想起幼年时因为经常拿笔写字,上面也曾结过茧子。
    「我不想成亲了。」她说。
    侍女惊讶:「小姐?」
    她的母亲来找她,正好听到这句话,惊讶道:「婵儿,你说什么?」
    肖婵娟起身跪在母亲脚边,「母亲,孩儿不想成亲,孩儿也想参加科举。」
    她语气恳求,目光却坚定。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她的母亲并没生气。
    她的母亲弯腰将她拉了起来,笑意欣慰:「好孩子,母亲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
    肖夫人为了女儿的婚事发愁了许久,担心她受苦,担心她所遇非人,又担心多拖延两年会嫁不出去。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门楣低、有求于他们,条件又没有很差的人家,唯恐肖婵娟嫁过去之后会受欺负。
    但现在,肖婵娟自己就能成为自己的靠山,何必急着出嫁?
    侍女在旁边懵懵懂懂地看着,回去之后把这件事说给了自己的姐姐听。
    姐姐已经出嫁,刚产下一名女婴,她的丈夫看了一眼就失望地骂了一句「赔钱货」,而后就转身离开家,现在还没有回来。
    姐姐躺在床上,上一秒,她还在想她怎么这么没用,只生下了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儿。
    但这一秒,就在她听完妹妹说的话之后,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阿兰,你说姐姐与你姐夫和离好不好?」
    和离,然后做点小生意,攒一点钱。
    等她的女儿大了一点,她就送她去学堂。
    第172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29)
    三日后, 早朝。
    于蕤胜出得干脆而又毋庸置疑,再嘴硬的人都没法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于是就在昨天的擂台赛结束之时,沈昱已经当众颁发了圣旨, 二月会先举行「女试」, 三月春闱。
    他今日正安排相关筹备事宜,朝臣们纵然不情愿,也没胆子再反对,只好委委屈屈应承下来。
    礼部尚书躬身领命:「臣……」
    话音未落,忽而被一道异声打断。
    「咚、咚、咚。」
    什么动静?
    这声音好熟悉啊,总感觉这一幕曾经发生过的。
    朝臣们:「……」
    又是你啊登闻鼓, 半月不到敲响了第三次,他们这算不算见证歷史了?真是可喜可贺……呸,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到底有完没完!这是登闻鼓, 不是拨浪鼓!
    连带着沈昱都有几分茫然,「宣?」
    禁卫军领命, 很快又带进来一个女子。
    沈昱:「……」
    这既视感有点太强了, 他转头看向于策,用眼神问他——你安排的?
    于策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不等沈昱问, 那女子已经跪伏下去, 她不像祝云奚和于蕤那样从容, 声音都带颤:「民女参见陛下,民女要状告民女的父亲,求陛下做主。」
    父母可以告子女不孝,这在当下是个极十恶不赦的罪名, 严重的人甚至可以被判处绞刑。
    最轻的都得判二十大板的「断亲棍」,打完之后孩子若不死, 那亲缘就一笔勾销。
    从今往后恩断义绝,至少在律法上再不是父母与子女。
    父母甚至可以诬告而不付出任何代价,但没有一条律法写着子女可以状告父母。
    朝臣们再度窃窃私语,只觉得最近不知出了什么事,往日还算安分的女子近日来一直挑战他们的底线。
    先是不安于室妄图执政,后又大逆不道状告父母。
    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呢?
    沈昱皱了皱眉:「细说。」
    那女子虽然声线颤抖,但语句还算有条理,「回禀陛下,民女白秀玲,民女父亲以八十两白银将民女卖与富商做妾,那富商比民女大了四十岁,民女不愿,恳请陛下做主。」
    这……
    确实有些让人同情,但也不能状告父亲吧,说不定父亲就是觉得对方家里条件比较好,想让女儿嫁过去享福呢?
    「卖」这个字也太难听了。
    沈昱现在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来敲登闻鼓了。
    大夏律法没有相关规定,白秀玲要真去了应天府就是徒劳送命的,二十大板她可受不住。
    沈昱思忖着问:「众位爱卿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