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恆无奈:「不说我了,爹, 难道你就有喜欢的人吗?」
    沈昱想说当然有啊, 他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三十总能凑得出来。
    但仔细一想, 若说其中有哪个特别喜欢称得上爱人, 那好像还真没有。
    女人而已,在他的江山面前不值一提。
    哦,不愧是他儿子, 随他。
    沈昱拍了拍他的肩膀:「爹给你找, 想要什么样的?」
    沈明恆想了想:「要读过书的, 文采可以不用很好,但要能与我说得上话。她最好也要有一份愿意为其奋斗终生的事业,我会很忙,顾不上她的时候至少她还有事可以做。要是女子入朝为官的支持者, 她是太子妃,将来还会是皇后, 这个位置天然对天下女子有指引作用,如果能帮得上我,那会事半功倍。」
    沈昱一边听一边张大了嘴巴,他目瞪口呆:「儿子,你这是找妻子还是找得力下属?」
    沈明恆眨了眨眼,「就这些了,哦对了,不要太小,最好能和我差不多大……算了,起码十八岁以上吧?」
    这倒是有些不好找,时下女子十六岁及笄,及笄前便已经相看好了夫家,除非是家中有某些意外,否则不会拖延这样久。
    十八岁,在世俗看来,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沈明恆一时也难以更改约定俗成的成婚时间,毕竟当下人寿命都不长,放在终年劳苦的平民身上,能活过四十已经算是高寿。
    但沈明恆终究是快穿了一趟回来,接受不了和年龄太小的女子成婚,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有恋童癖的变态。
    沈昱觉得这儿子真会给自己找麻烦,他苦恼地挠了挠头,「行吧,爹先给你留意看看。」
    也不过问原因。
    他搓了搓手:「早点成婚,等你有了孩子,爹就封他做皇太孙。」
    这样,万一他和明恆出了什么事,大夏至少还能有一条退路。
    沈明恆愣了愣,他看向沈昱,眼神交接,沈明恆忽然从中看出几分藏得很深的惶恐来。
    沈明恆这才意识到,自他醒后,父皇明面上同往常无甚差别,照常上朝吃饭嬉笑怒骂,但其实,父皇大概一直都还是恐惧的。
    他昏迷了十个月,一度被太医判定醒不过来,后来好得那么离奇快速毫无徵兆,他父皇固然欣喜,可又怎么会不担忧?
    沈明恆到底是怎么好起来的?还会再昏迷吗?
    他今年也已经五十多岁了,还能坚持多久呢?
    大夏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完,海外还有其他国家,草原上的异族也没有全部归顺,即便不谈这些外敌,科举虽已推广至全国,可去年还有两个省一个录取的进士都没有。
    不同省份在朝堂上掌握的话语权份量不同,必然会导致地域在皇朝内资源的不平等,长此以往,差距只会扩大。
    一切的动乱,在最初都源于不平等。
    可这样的隐患不是短时间能够消弭的,即使做出了决策试图改变,至少也要等到新一代的学子成长起来才能看到成效。
    说到底,无非「时间」二字。
    他们等得起吗?假使沈明恆再次昏迷,谁能接过这个担子?
    沈璟做个守成之君倒是没问题,可沈昱才不满足守成——他要让大夏,成为古往今来放眼世界最强大的皇朝。
    「父皇。」沈明恆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那十个月给沈昱带来的打击,或许对于他父皇而言,他的地位比他想像得还要重要。
    幸好他回来了。
    沈明恆心中酸涩,他伸手抱了抱沈昱,低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父皇,我有预感,我和你都会长命百岁的。」
    「是万岁。」沈昱反驳。
    他还剩几年活头不重要,沈明恆一定要万岁万万岁,如果可以,他愿意把他剩下的寿命全都给沈明恆。
    漫天神佛在上,保佑他的孩子健康平安,无病无灾。
    *
    新年这十多日的假期,沈昱除了偶尔骚扰一下几位开国重臣,剩下的时间全都在思索太子妃的人选。
    一个美人很好找,有能力母仪天下的皇后勉强也能找出几个人选,但要一个沈明恆看得上的得力下属……要是他能干的丞相今年十八且就好了。
    沈昱遗憾。
    这一找就找到了元宵。
    正月十五大朝,是一年里第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的早朝。
    这一天大多没什么事,从前都是给文武百官相互寒暄,外加皇帝慰问大臣们新年过得如何的日子。
    倒不是这天当真没有任何公务,只不过所有人都会默契地把棘手的事情留到第二天,也算是讨个好彩头。
    希望新的一年里,国家都可以如今日一般风不鸣条、盛世清平。
    但今日事不遂人愿。
    平日的早朝是不需要行跪拜大礼的,大朝例外。
    大朝要庄重些。
    三拜九叩跪君王,沈昱刚叫起,便听殿外传来鼓声。
    令负冤者得诣阙挞鼓,登时上闻也。
    ——朝堂外只有一个鼓,名为「登闻鼓」。臣民若有谏议或冤情,即可击鼓以申。
    「咚、咚、咚」
    鼓声激烈而急促,朝臣们只觉得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
    外头寒风凛冽,被门口悬挂的兽皮挡得严实,殿内四周有火盆正灼灼燃烧,然而他们的手脚还是迅速变得冰冷,额头上却渗出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