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文渊乐呵呵地笑道:「明恆,你左叔叔可以,沃桑小国打起来很快,等我打完再出海。」
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他不需要得到父母的同意。
「我也可以!」裴定山急了,「我爹才不会反对。」
要反对当初就不会允许他上战场了。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完,又悄悄看沈明恆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试探:「明恆……殿下,你不生我气了?」
沈明恆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么怕我生气,以后就别说这种话。」
于策顿时竖起了耳朵,这一下对于要加班的怨气瞬间消散,他好奇地问:「什么话?」
沈昱翻了个白眼:「他觉得朕会废太子,劝明恆效仿唐太宗,发动政变,让朕当太上皇。」
周言安瞠目结舌,「定山,你现在这么勇了?老夫还是小看了你。」
于策揉了揉耳朵,放声大笑起来。他唯恐天下不乱,「明恆,你考虑一下定山说的,为师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左文渊也想笑,但他看裴定山快被打趣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是心软地打圆场:「也是这两个孩子关系好,明恆和定山从小一起长大,关心则乱,定山也是太担心明恆了。」
有人帮忙说话,裴定山顿时又支棱了起来,他理直气壮:「就是,明恆小时候可是叫我哥哥的,明恆就是从小到大天生讨人喜欢,我为他考虑不是很正常吗?」
沈明恆笑着道:「不是。」
「啊?」
他突然开口,其他人都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什么不是?怎么就不是了?
沈明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是天生的。」
他眉眼弯弯,语气中含着笑意:「你没有感觉出来吗?一开始,是我在讨好你。」
裴定山怔住。
沈明恆有记忆的时候就清楚自己是被寄养在裴家的,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到自己比常人都聪明,聪明人总是有办法让自己过得好。
裴定山是裴令独子,如果不是他突然到来,裴定山就是裴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享有父母完完全全的爱。
当然,沈明恆知道,即便裴定山不喜欢他,裴令也不会因此亏待他。但亲子与救命恩人之子有矛盾,裴令也一定会感到为难。
裴叔叔是个好人,沈明恆不想让他为难。
左右,是他摊上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是他打扰了人家原本一家三口安宁美满的生活。
他是卑劣的外来者,理应由他做出妥协。
沈昱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时勃然大怒:「你们裴家怎么敢!」
他的明恆,是这世间一等一卓荦出色的少年郎,堪比天上日月,是人间唯一的凤凰。
就该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他给他太子的尊荣,给他万万人之上的地位,给他锦衣华服、万千富贵,犹觉不够。
怎么可以让他受委屈?怎么能有人敢让他受委屈!
裴定山也手足无措:「我、我不知,我没有……」
「父皇!」沈明恆瞪他:「你这么凶是想干嘛?都是过去很久了的事情了。」
沈昱比他更大声:「那也不行!」
他说完情绪忽然萎靡下来,别过脸,语气消沉:「是爹的错,爹不该把你交给别人养。」
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后悔了无数次。
沈明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把我送到裴家,爹你是要带着我一起上战场吗?我怕我会被饿死。」
他神色无奈:「我在裴家吃穿用度都是上等,连打发时间的玩具上面都嵌着珍珠,爹你是在生哪门子的气?」
在沈明恆出生时,沈昱只觉得沈家的血脉得以延续,不至于在他这一代断子绝孙,仅此而已。
他没觉得「父亲」是个多特别的身份,没觉得怀里抱着的孩子对他而言有多特别。假使遇到了难以转圜的危险,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沈明恆——只要他活着,他还会有很多流着他的血的孩子。
但沈明恆一岁那年,他从军营回来见了小孩儿一面,在那之后,他忽然察觉了血缘是种多么奇妙的联繫。
足够让堪称天才的小孩儿说要给他三次机会,足够他耐着性子一夜夜守着火烛读书,直至天光大亮。
自沈昱家破人亡,他再一次有了新的羁绊。
他开始频繁地回裴家,哪怕只有一天休沐,他也宁愿用两个长夜加大半个白日的来回奔波,只为了陪沈明恆吃一顿饭。
怎么捨得把沈明恆安置到军营呢?小孩儿在裴家好好读书,安心长大,就已经很好,不必跟着他受苦。
那时他身边已经有了青荷,也不知怎得,分明他觉得男子三妻四妾是有本事的证明,却不敢叫沈明恆知道。
究竟是怕沈明恆误会什么,他也不清楚。
随着他在军营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他能支配的时间也就越来越自由,他仍旧经常回去见沈明恆,但一次都没带过青荷。
沈明恆三岁的时候,他突发奇想要给沈明恆一个惊喜,偷偷翻墙进了裴家。
他轻车熟路地到了沈明恆所住的院子。
小孩儿坐在窗边看书,下人聚在院子里聊天。
「这位沈少爷说话语气真不像个三岁的孩子。」
「像个妖孽。」
「不会是邪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