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你就站在那儿,我跳下去若是没站稳,你就伸手扶我一扶。」
    下头有人站着,萧见琛心里安定不少,他深吸一口气,腹部卡在墙沿,颤颤巍巍往下熘,直到手臂无力支撑,才干脆松手跳下去。
    双脚稳稳落地,可花酌枝还是上前扶了一下。
    萧见琛拍去手中的尘土,从钱袋里扣出一颗金瓜子递给花酌枝,「谢了,这个你拿去玩,算作谢礼。」
    不过是扶了一下而已,哪里受得起谢礼,花酌枝摇摇头,没打算接。
    萧见琛着急去陆家看被陆将军打得下不来床的陆繁,他懒得跟花酌枝磨叽,将金瓜子塞回自己钱袋里,嘟囔一声,「不要算了,你这小女娃子长得挺俊,怎么就是不说话,奇奇怪怪。」
    说完撒丫子跑开。
    花酌枝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他轻轻咬住下唇,有些不开心。
    他年纪尚小还未张开,个头也不高,被认成小孩儿也就罢了,萧见琛怎么能说他是女娃子。
    他慢吞吞走回院子,站在池塘边照了许久,花里胡哨绣着醉眠的衣裙,一边一个麻花辫,腰间还挎着个花花绿绿的小挎包。
    是有些像女娃子。
    可他们南疆都是这样的穿着打扮,虽与汉人不同,但也不能被认作女娃子。
    起初花酌枝十分介怀,一想到那是萧见琛,又悄悄释然了。
    于是萧见琛第三天逃学时,花酌枝主动走了上去,他轻咳一声,举起双手,用不甚熟练的汉话说道:「我扶你。」
    萧见琛往下看了眼,有些意外,「你这小叫花子怎么还在这儿?」
    花酌枝:「……」
    短短两天,已经变了三个称唿,小孩儿和女娃子都不够,今日直接变成小叫花子了。
    「殿下。」墙那边传来陆繁含混不清的声音,「什么小叫花子?」
    萧见琛没在意,随口说了句,「没什么,东墙的小叫花子。」
    陆繁又问:「东墙的小叫花子怎么会在西墙?」
    「……」萧见琛也不知道东墙的小叫花子为什么在西墙,他不耐烦道:「你上不上来?」
    「来了来了。」话音刚落,墙头突然冒出一颗肿成猪头的脑袋。
    花酌枝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
    陆繁满脸青紫,眼睛像两个叫门挤过的核桃,只能从缝里看人,嘴也肿得合不上,说两句就要流几道口水。
    萧见琛不忍直视:「你爹打你也太狠了,本殿下那般求情都不管用。」
    陆繁「嘶哈」一声:「我爹说,若不是殿下也在,他随便打打就算了,可殿下在,他就要一表忠君之心,故而下手重了些。」
    「怪我。」萧见琛讪讪道:「我带你去吃崇寺楼的肘子。」
    「这有什么?」陆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陆繁,为殿下生!为殿下死!为殿下赴汤蹈火!挨顿揍罢了,还要劳烦殿下带我出去吃肘子。」
    萧见琛十分感动,正要拍拍陆繁的肩膀夸赞几句,便听见对方继续道:「崇寺楼的肘子不好吃,烤羊蹄倒是一绝。」
    萧见琛:「……」
    也不知是嘴上有伤还是叫烤羊蹄馋的,陆繁一张嘴先淌下一串哈喇子,「殿下,我想吃烤羊蹄。」
    萧见琛笑骂一声:「吃吃吃!今儿不止我们俩,还有张兄,王兄,于兄,韩兄以及韩兄家的小桃子,他们还不知要带谁来,这回崇寺楼又要叫我们包圆了。」
    他为人开朗,擅结友缘,是以随便吃顿饭也要唿朋引类,坐下时都不相识,吃完一顿饭便开始称兄道弟。
    这也是花酌枝从未见过的,他在南疆只有一个朋友,可前些年在各位长老的施压下,也不再以姓名相称。
    这样一比,萧见琛真是好厉害,居然能数出这么多人。
    主僕二人边聊边相携离开,压根没分给花酌枝这个漂亮的小叫花子半点眼神,而花酌枝在门口站了片刻,转头往院中望了两眼。
    正是午时,往常这个时辰他在房中休息,是以无人发现他跑了出来。
    他就是去看看……
    花酌枝又朝萧见琛离开的方向望去。
    他不乱跑,就是去看看,看完就回来了,长老们不会知道的。
    好奇心驱使,又抱着一种侥倖的想法,花酌枝往前迈了一步,而后步子越迈越大越迈越快,到最后竟直接跑起来,拐进巷子深处才停下来喘口气。
    他背着自己的小挎包,一路打听去了萧见琛口中的崇寺楼,在最角落的位置落座,眼神艷羡地看着远处那群半大少年。
    那些人同萧见琛年纪相仿,个个意气风发,他们从天圆谈到地方,从山川谈到重溟,谈到兴头上,还要吟诗作赋,萧见琛不会作诗,便特意将这些诗词写下来,若想同他要,就得喝一杯,不过多时,一桌人便喝至微醺。
    花酌枝羡慕极了。
    他看了很久,壶中茶水都叫他喝到没了味道,就在准备要走时,面前突然坐下一个人。
    来人饶有兴趣看着他,一双三角眼在他裸露的衣襟处流连,不怀好意。
    花酌枝单纯,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他想了想,率先开口:「你有何事?」
    那人微微一笑,「我听闻苗疆人人都会用蛊,你可会?」
    花酌枝捂了捂自己的小挎包,想起长老们的叮嘱,他摇摇头,否认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