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缩到床脚,只觉舌头又酸又麻,捂着嘴指她,含混地谴责:「你、你太过分了!」
    师姐正在整理头髮,闻言目光淡淡瞟过来,斜睨着我:「更过分的事都做过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哑口无言,噎了半天,撒气地使劲捶打床板。
    「还是说,」她慢悠悠继续道,「太久没做,你不大适应了?那正好……」
    张目结舌了一瞬,我飞身扑过去捂她的嘴,她伸手接住我,却仍是被我冲过去的力道撞倒,倒下去时,她下意识地护住我的脑袋,另一手揽着我的腰,将我抱紧。
    我趴在她的怀里,掌心里触感柔软温热,是她轻缓的吐息。有好一会儿,我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样的气氛虽然旖旎,但也很容易酝酿睡意,很快我的眼皮便沉下来,折腾了一整晚,其实已困得不行了。
    迷煳中感觉手被拉下来,而后被握进掌心里,十指相扣。拍在背上的力道轻柔,一下又一下。
    临睡去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挣扎着要从汹涌的睡意中爬出来,但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只能嘟囔道:「苏迭……」
    搂着我的人微微一顿,声音低沉而平静:「你说什么?」
    指尖勾住她的衣襟,我迷迷煳煳道:「我有话要跟他说……」
    手掌重新落在背上,一下一下拍着,贴在耳边的声音低柔:「说什么?我代你去说。」
    我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说出来,之后便彻底地沉入黑暗。
    醒来时,又是黄昏时分,房中空无一人。
    我呆呆望着头顶的帷帐,片刻,彻底清醒过来,感觉十分气恼。怎么接连几日都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啊?又不是蝙蝠,多么不利于身体健康啊。
    不过,想到其后几日也没有什么迫在眉睫要解决的事了,心下稍感宽慰,总算可以过几天正常日子。
    洗漱完后下楼吃饭,桌前只有同我一样表情迷离眼神呆滞的小白,其他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两对看一眼算是打了招唿,然后各自埋头扒饭,扒到一半我放下筷子,斟酌着开口:「那个,你的祖父……」
    然而话到一半被前来的黑衣卫打断,道苏家三公子来了。
    我愣了愣,这才想起睡前同师姐迷迷煳煳讲的几句话,难不成,她真的去找苏迭了?想到这里心情便有些复杂,因我要对苏迭说的话,是叫他去给君卿道歉。
    此时再想,无论如何这傢伙也是刚死了爹,且他爹还死无全尸,算得上十分惨了,我不问候他便罢了,这会儿还要他去给别人低头认错,的确是不大礼貌……
    于是起身准备去见人,结果一旁小白也跟着起来,一副要跟我同去的样子。
    「你干嘛?」我指着他,「你接着吃啊,他是要见我,又不是要见你。」
    小白愣了一下,眯起眼端详我,目光怀疑:「怎么?你两难不成要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皱了皱眉:「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出来都那么欠得慌呢?」
    小白道:「既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干嘛还怕人跟着?」
    「我哪有怕?」我瞪他一眼,终是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要跟就跟着吧。」
    我想着待会儿要说什么安慰的话,毕竟经过这许多事,也不知苏迭心里是怎么看待那个父亲的……都说死者为大,他会不会在这时候忽然记起了苏剑知曾经的好呢?
    ……虽然实在想不出来那个老狐狸有哪里好的。
    前厅,苏迭静静坐在窗下,两手虚握搁在桌上,微低着头,似在出神。他的面前除了茶壶茶盏,还有一个黑色镶金纹的陶瓮。
    我和小白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读出答案。
    那是骨灰瓮。
    ……里面装的,是苏剑知的尸骨?
    我在苏迭对面坐下,见他仍是愣愣盯着茶盏发呆,纠结半晌,终是出声道:「三少,节哀。」
    苏迭这才被惊醒了似的,抬头看我,又对小白点点头,微笑道:「多谢,」随即目光微垂,唇角抿起一点自嘲的笑,「其实,我也没有很难受。」
    我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忽生出一丝悲悯,感到一种命运的残酷和不可捉摸。
    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风流俊朗的苏家三少,谁想得到,只是短短一年多时间,他就成了孑然一人,无亲无故。
    虽然误打误撞地知晓了一些他的事,但到底人心深似海,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他说没有很难受,可他方才分明恍惚到连有人走近都无法察觉。
    「今日前来,是同你们辞行的。」苏迭说。
    我微微一愣:「你要回去了?可你的伤……」
    他摇摇头,笑道:「本就没什么大碍,只是被餵了点抑制内功的药物罢了,药效过后便能自行恢復。」
    我点点头:「那就好。」
    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我正心下好奇,见他垂下目光,低声道:「花花,我去见了阿卿。」
    我「啊」地叫一声,心道师姐果然传话了。
    苏迭抬头看我,露出一抹苦笑:「我如今才知道,阿卿原来也是有脾气的。」
    我怔了一下,看他这幅模样,想来两人谈得并不愉快,有心想问,但忆起当初得知他骗了君卿时,我也是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便闭了嘴,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