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着眼睛看我:「花花。」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被我一把抱住。
    「呃,花花,先放开我……」君卿挣扎着拍打我的手臂,闷声说道。
    我按着他的脑袋使劲揉,边揉边道:「这是君先生的份,唔……这是我的份,」揉完松开手,问他,「你怎么才来啊?」
    君卿顶着一头乱髮好脾气地解释:「路上有事耽搁了,晚了一日。」
    我正要再度上前,被他慌忙止住:「等等!」
    眨了眨眼,发现他面上竟露出了一丝尴尬和难为情,正感到惊奇,听他说道:「还有旁人在……」
    我愣了愣,这才抬眼朝他身后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面目俊朗的黑衣男子倚门而立,正微垂着目光俯视我两,眼中几分兴味,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而下的审视。审视的对象,自然是我。
    由于他一身黑衣,又刻意收敛气息一直没吭声,我下意识便将他当做了哪个黑衣卫,连余光都没有扫去一眼,此时再看,才发觉此人不大寻常。虽然姿态懒散,但周身气度却隐隐透出一股含而不露的威仪,明显不是凡夫俗子一流。
    除了天宁宗里的秃头们,长了头髮还能跟君卿一同来参加这场盛大寿宴的……
    我嗖得瞪大眼,暗道一句不会吧。
    君卿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靠上前来,这是要讲悄悄话的意思,我忐忑地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听他用极轻的声音道:「那是二皇子,此番微服出巡陪我来的。」
    我:「……」
    杀千刀的果然如此。
    哑然愣了半晌,脑中飞速思考到底是把那个麻烦皇子丢出去,还是把眼前这两人一道丢出去。忽地,我目光一顿,眯了眯眼睛,用同样极轻的声音问君卿:「『陪你』是个什么意思?」
    君卿掩手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他说担心我的安危,不放心旁人跟着,恰好此番也能藉机游歷考察,我劝不住,只能由着他。」
    我再度哑然,直愣愣看着他:「你……」
    这话乍听上去没什么毛病,可细细一想就令人恐惧。
    我想说你分得清他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么?倘若只是个偷跑出来玩的藉口呢?
    想说你不觉得拐个皇子出门这事儿整得有点大吗?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你不觉得一个堂堂皇子对你关切到不惜亲自护送这事儿也有点大吗?
    但我只能憋着。
    君卿等了会儿,见我瞪着他不说话,又拉一拉我,认真道:「花花,二皇子的身份需得保密,千万不能告诉旁人,若是引来刺客……」
    我揉着脑袋龇牙咧嘴:「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说完不等他开口,一把抓住轮椅,转个向,朝门外送去,「天色不早了二位快点回去睡吧明儿别来了以后都别来了……」
    这时斜刺里忽地伸出一只手,将牢牢轮椅按住。我咬咬牙,臂上更加用力,轮椅却是纹丝不动。
    我垂眼盯了会儿那只手,心里一通嘶吼,半晌,抬起脸,僵硬地扯开一个笑,一边松手后退,一边道:「呵呵,呵呵,你要给推吗?那你来吧你来吧……」
    黑衣男子瞧着我,眼中没了方才那股冷冰冰的审视意味,整个人温和了许多。他对我淡淡一笑,有一种轻快的风流:「花花姑娘若是担心,便只当阿卿什么也没说过,我也当姑娘什么也没听过。」
    我愣了一下,不由认真看了看他。
    他微微笑道:「往日里阿卿常提起姑娘,这一路上也是心心念念与姑娘重逢,还望姑娘莫要为难他,久别再相见,两位不该好好叙叙旧吗?」
    我皱了皱眉,默默看向君卿,君卿也哀怨地看我,用眼神表达控诉。
    我撇一眼他旁边的黑影子,小声嘟囔:「君子一言啊,是你说的,我就当什么也没听过。」
    黑衣男子微笑点头:「好。」
    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赶人是赶不走了,若是赶得太用力还可能被这个二皇子记上一笔,那就实在得不偿失,又想到反正他们很快就要去护国寺里住……
    嗯?
    护国寺啊……
    脑中「叮」一声响,我的眼睛霍然一亮,脸上绽出个热情的笑,将两人迎进门:「快进来快进来,天色还早,我们好好聊聊。」
    君卿不觉有他,扬起笑脸:「好。」
    我又扭头,对上一道若有所思的视线,在面前人开口之前,抢先道:「二公子,请。」
    他神色一顿,道:「我姓赵。」
    我从善如流:「赵二公子,请。」
    「……」他皱眉看我半晌,嘴角扯了扯,迈步上前。
    三人临窗而坐,晚风裹着蔷薇香,与裊裊茶香混在一起,沁人心脾。楼下间或传来一两声孩童的笑闹,真是个惬意的夏日傍晚。
    我将君先生的近况告诉君卿,又将他老人家捎带来的正常的不正常的药包拿出来,挑挑拣拣同君卿一人一半分掉,而后断断续续捡了些重要的事来讲。过程中那位二公子始终静坐一旁,看上去倒像是在认真听我们讲话,但那一双眼时不时就飘到君卿脸上,目光温柔带笑,令我莫名心惊,略一琢磨,怔住,再次暗道一声不会吧。
    有心想要打乱这奇怪的氛围,我咳咳两声,往君卿身前凑了凑,换上一副正经表情,眼风却暗暗往旁边扫了扫:「阿卿,问你个事啊,你同护国寺的了懿方丈,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