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头,明明灭灭的光亮中她冷声道:「严太医想说什么?」
严无期往前走,看着眼前不肯多看他一眼的女子眼里的光彩有一瞬间黯淡下去。
「我没有恶意...咳咳...我想...咳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痛苦地弯下腰,不忘把手里得东西甩到安秋鹜脚边。
案册有些泛黄陈旧,昏暗的烛火下太医院三个大字依稀可见。
安秋鹜把东西收进怀里,一刻不停地转过前面的拐角。
烛光晃了晃,严无期抵着唇再抬头,前方已经空无一人。
手心湿漉漉的温热,他摊开手上面赫然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咳咳...」
他绝望地闭上眼,靠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
魏筱...
你就那么厌恶我吗?
「吶,这个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毒性,照你这么咳下去,再不找到解毒之法,顶多活个把月吧。」
严无期没想到她会去而復返。
他想笑,奈何只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伸手接过安秋鹜递过来的药瓶,指腹无意碰上她的指尖带起一片彻骨的寒凉。
他不敢过多的停留,却又有些贪恋那一瞬间的温热。
「你...你知道我体内的毒?」
「你脸色不对,四肢冰凉,咳成这样还有血迹,我是大夫,搭脉问诊有时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在西北那两次你要劫持我的时候,摸着你的脉象我就已经知道了。」
安秋鹜直起身往后退开几步。
她本是要走的,可听他咳成这样还是有些不忍心。
说起来她与他也没有什么深仇旧怨,不过知道他是博轼的人,又一心接近她想拿那两本《金针要术》,心里便时刻警觉,不想与他交往过多。
他呵呵笑了两声,似自嘲又似无奈。
「所以,你一开始也就计划好了,准备了两本假书,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得手而沾沾自喜时再给我一记重锤,不过拿了个假的。魏筱,你想引他来见你!」
他终于抬头望过来,那张玉色的面容愈发苍白,只有那双眼睛里带着极致的忍耐,不知道是压抑着身体的痛楚还是其他什么莫名的情绪。
安秋鹜不喜欢他这种眼神,把头偏向一边故作无视状,「严无期,你很聪明。你这么聪明的人因该知道明辨是非,先不说他背后的那些手段,就说他联合鞑靼人来坑害西北军,便是其心可诛,十恶不赦的叛国贼子!与这样的人在朝为官,甚至不惜自己的安危为他做事,严无期,你不觉得荒唐吗?」
她鼓着脸,义愤填膺地斥问,不似白日里那般冷静。
严无期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没有说,他不知道说什么,可心里又装着千言万语。
他捏紧手里的药瓶,半晌才道:「魏筱,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么幸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心中的信念,更不是所有人都能不管不顾的抛下从前的枷锁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他扶着墙壁慢慢起身走出笼罩在身上的那片阴影。
「魏筱,我很高兴你还活着,或许之前我会嫉妒穆晋安,可是我现在很庆幸,」他似乎想离她近点,说话间有股微冷的气息慢慢靠近,安秋鹜皱着眉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抱住。她想反抗,却挣脱不开,「我庆幸他是真的爱你,也庆幸爱你的人是如此的风光霁月、敢为了你抵抗这世间的一切。」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告别又透着男女之间的亲昵。
「魏筱,好好活着,带着我的那份开心快乐的活下去。」
或许他身上悲伤的情绪太过浓烈,安秋鹜竟然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你呢?」
「我?我呀...我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不可闻。
——
「屏大夫,你跑哪去了?让我等好找。」
关吉的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安秋鹜还没从刚才严无期那番话中回过神来。
等关吉过来拉她时,她才发觉大殿那边的喧闹早就停了。
「这是...」
关吉一看她这模样以为她白日里看诊累着了,又头次进宫不习惯贵人的规矩,估计跑哪躲懒歇着去了。
一边带着她往大崇殿走一边解释,「怀王殿下的婚事已经结束了,是陛下,陛下看着有些不好,你且和奴婢去看看。」
怀王和蔡嘉懿都在。
安秋鹜行礼问安后才起身去看床上的靖康帝。
见着安秋鹜,靖康帝脸色微变,眼中露出两份惧怕。
怀王见着若有所思。
靖康帝不能起身,又不能拔下他身上的金针,所以大礼时高台的龙座上并没有人。
婚事一结束,怀王便带着蔡嘉懿过来尽儿媳的礼数。
结果发现白日里还能勉强说话的靖康帝对他露出戒备的神色,且口不能言。
「殿下不必忧心,陛下的性命无碍。」
安秋鹜并不在意靖康帝望向她的眼神,强硬地执过他的手诊脉。
女子面容平静没什么波澜,怀王有些不确定道:「父皇如今口不能言,可如何是好?」
安秋鹜回头看他,眼波流转似是而非道:「毕竟是毒,况且又已遍布全身,如今保住性命已实属难得,民女就算使尽全身的本领也控制不了其他症状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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