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在这里说,我还有事,没空在这陪你演戏。」季应冷淡地说道。
    江林的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色,本打算再争取一下,但看到季应不耐烦的脸色,顿时又把话吞了回去。
    「那就在这里说吧。」
    季应抬了眼皮,示意他继续。
    江林开门见山:「我被退学了。」
    季应面无表情:「嗯,我知道,恭喜。」
    「你没必要阴阳我。」江林嘆了一口气,「不过这大概也算是我的报应吧。」
    如果换作以前,季应少不了还要再讽刺他几句。明明是他自己犯了错,却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他的情,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若是怎么在乎别人的评价,在乎他是不是阴阳怪气,当初为什么要做那些噁心事?这辈子倒也没见过这么又当又立的。
    只是现在,季应已经懒得和他争论个是非对错,没有必要,更不在乎。只是漫不经心地附和道:「你还蛮有自知之明。」
    江林皱了皱眉,沉默了几秒钟,才说:「你能不能……算了,我其实来这里是想跟你道歉的。」
    季应敷衍地「哦」了一声,盯着脚下的落叶,开始思考今天中午要吃什么了。
    「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后悔,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那个时候的场景。每次午夜梦回,我都会质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重蹈覆辙,但我想了想,可能还是会。」
    「是我这个人天生性格缺陷,我嫉妒你的天赋,嫉妒我努力许久得到的却是你不费吹灰之力的触手可得。阴暗面就像魔鬼一样攻陷了我,在恐慌与重压的驱使下我才会违背良心犯下那样的错……这次也是一样,他和我报的都是同一个专业,可那个专业只招五个人,我真的太想……对不起。」
    季应的视线落在被风吹来的枯叶上,上面还趴着一只蚂蚁。他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因为这样拙劣的表演也是很久没有见到了,他想江林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原谅,他为自己的过错找好了理由,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说服自己做那些事是情有可原,今天的到来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他廉价的自我高潮。
    真没意思,还不如回家去再看一遍江平野的面试视频,画几个脑袋,然后等他晚上的电话。
    「我知道了。」季应懒洋洋地说,「事已至此,我说什么其实也都无所谓,也不是很必要。但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不在乎。」
    「不管你过往如何、今后如何,我都不在乎。但如果哪天听到你的死讯,我应该会放一千响的鞭炮欢送,祝福你终于摆脱了人世的重压和凡俗的嫉妒。」
    季应眼见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突然就释然了许多。于是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但江林还有话没说,伸手就要拦他。
    条件反射作祟,季应在他碰到自己胳膊的那一刻就反手把人一抓,一撂,摔在了地上。
    「抱歉,你也知道我练过的,没收住。」季应温温柔柔地道了歉,脸上却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他拍了拍手,又掏出湿巾把手指都擦遍了,仿佛碰上了什么脏东西。
    「走了,以后也不用再见了。」
    第52章
    季应刚到家就收到了徐也的消息。
    【椰椰抹茶:[图片]】
    【椰椰抹茶:好不要脸一人。】
    徐也发的是江林社交帐号的截图,他上大学之后经常会在一些社交平台发一些作品以及z大艺术系的大学生活,偶尔也会写一点艺考攻略,也因此吸引了不少粉丝。
    图片上是一张a大校门口的落叶,光影斑驳,还配了一行十分文艺的小字。
    文案里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告别过往,重新开始。
    季应扫到这里,戏嚯地笑了一声,心想确实不要脸。
    「加害者有什么资格重新开始?」他刚小声骂了一句,就看到了徐也留下的评论。
    【@椰椰抹茶:恭喜你重新变成男高啦!】
    季应愣了几秒,忽然笑出了声来。
    可以说是非常阴阳了。
    刚开始的那一年季应时常会想,江林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嫉妒、因为自卑,还是只是单纯地见不得他好?越是深想越是如食罂粟一般,控制不住地往自我消耗的深渊里钻。
    后来季应想通了,凭什么受害者要自怨自艾,留着加害者一身轻松前途光明呢?他尝试着走出来,学着接受新的、本不属于计划之内的生活,隔绝了周遭所有有关于江林的消息。
    但在夜深人静的某一刻,还是会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这个毁了另一种人生的人。
    以前会、现在会、以后还会。他可以选择不去追究、不去沉湎,但不会强迫自己遗忘。
    季应骨子里有种偏执的自信,对天赋、对毅力,对所有足以造就他的东西。哪怕走上了与他预想中完全不同的道路,哪怕踏上了全新与未知的领域,他依旧能扶摇直上。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他是九天翱翔的苍鹰,永远不会被困囿于一隅之地。
    ·
    江平野今天录制得很晚,快十一点的时候才给他发了消息。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眉眼显得有些疲惫,眼皮半垂着,琥珀色的瞳孔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没个焦点。
    季应刚开口,问了一句:「今天录制得很辛苦吗?」